王複和王悅是無法理解撒馬爾罕比較古怪的統治模式,尤其是沙利亞法典裏的內容。
為什麼會有神人相擾,神的使者行走人間之事。
因為在中原王朝,這是絕對不允許存在的,神權君授還是君權神授,這不是一個可以討論的問題。
中原王朝曆來都是神權君授,無論什麼神仙,都別想爬到皇帝的頭上,更別提什麼****的政體了。
早在顓頊的時代,也就是朱祁鈺給孫太後賀歲的時候,寫的那四個字,德比顓頊。
在顓頊之前,民神不雜,巫覡成風,所以顓頊就命令自己的兩個孫子重和黎,一個任司天,一個任司地,絕地天通,以行日月星辰之行次。
周昭王有次就問自己的臣子觀射父,為什麼顓頊要絕地天通呢?
觀射父說:人神不擾,各得其序,是謂絕地天通。
所以,早在三皇五帝,幾近於傳說年代裏,中原王朝已經開始絕地天通,宗教力量雖然屢次登上政治博弈的舞台,但是始終都未曾有****的朝代存在。
所以,正統十四年,郕王監國時,大臣們對於送走大明國師楊禪師去感化瓦剌人這種做法,一致讚同,最終楊禪師被送到了瓦剌。
即便是黑衣宰相姚廣孝,本身是個和尚,但是姚廣孝在上朝的時候,也從來沒穿過僧服,而是以朝服入仕。
王複對於基於經書製定法律這種行為,是不能理解的,但是王複是一個很務實的人,這裏的風土人情就是如此。
製定政令,應該順天之時,得地之宜,忠人之和,隨時而變,因俗而動。
如果他在撒馬爾罕,直接搞西門豹治鄴,破除為河伯娶婦的陋習沉巫的事兒,那樣做,會直接激化矛盾,既不順應天時,也不得地利,更傷人和,
政令需要因為風俗而變動。
所以王複找來了楊禪師,請楊禪師推行佛法。
先把這攤水攪渾,然後再以利柄驅動,最後治理康國府。
“楊禪師。”王複看著楊禪師就不忍直視。
他記得楊禪師當年非常的富態,這幾年不見,已經骨瘦如柴了,看來在和林沒少受苦。
王複是讀書人,子不語怪力亂神,他很少和楊禪師接觸。
楊禪師也被裹挾著西進了。
也先雖然對佛學不感興趣,但是還是帶他到了和林,西進的時候,也把他帶上了。
“王資政。”楊禪師趕忙行禮。
好死不如賴活著,他一直在求活,他當初帶了不少弟子,到現在,他身邊隻有兩個弟子了。
王複和楊禪師溝通了一番,在撒馬爾罕宣揚佛法的想法。
王複笑著說道:“楊禪師竭力施為便是,自然有大軍為楊禪師做依仗,不用擔心。”
楊禪師不是徒有虛表,而是真的很懂佛法,他能夠混到朱祁鎮的身邊,做大明國師,那是上下嘴皮一碰,就是禪機。
“好。”楊禪師沒跟王複說禪機,王複是交代事情,而不是商量,這是必須完成的政治任務。
在貳臣賊子的這個圈子裏,混的最好的便是王複,其次是王悅,然後是賽因不花,之後是韓政,再然後才是他楊禪師。
現在王複位高權重,楊禪師不好怠慢,而且能夠宣揚佛法,他求之不得。
至於如何宣揚,那就是他楊禪師的能力了。
最先感化的的就應該是懂突厥語通譯,然後是依舊十分活躍的韃靼人,他們是撒馬爾罕的上層建築,然後在通過他們的影響力,擴大佛法的影響力。
楊禪師走後,王複拿起了那封大秦國過來的國書,思考了許久。
首先大秦國,也就是羅馬帝國的皇帝,對大明遠征軍表示了感謝,而且不是口頭感謝,是有謝禮的。
這也是王悅隱瞞也先的原因,這份謝禮是給大明皇帝的,怎麼可以讓也先截胡?
有一種名叫西征的恐懼,深深的烙印在在泰西、極西和樛西,西域所有人的心頭。
當初蒙古人的三次西征,給西域的所有人都打上了東方人不可戰勝的標簽。
而也先的這次西征在撒馬爾罕首戰告捷,以摧枯拉朽的勝利,再次喚起了西域所有人心中的恐懼。
要讓西域人搞清楚大明和瓦剌之間的恩怨情仇,就像是理清楚泰西(歐洲)王室的家譜一樣的困難。
當瓦剌人在撒馬爾罕獲勝之後,圍困君士坦丁堡的奧斯曼軍隊,也停下了進攻的步伐。
他們得知道此時瓦剌人到底什麼態度,會不會聯合帖木兒王國一起攻打他們奧斯曼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