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愈濟樂和和的搖頭說道:「臣哪還有那個心力,臣老了,眼花了,耳也背了,也糊塗了,陛下說話,臣都聽不真切,懇請陛下準了臣的致仕奏疏,放歸依親,占著坑卻不做事,總是被人說三道四的。」
朱祁鈺知道蔡愈濟可能真的想致仕了,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說道:「朕準了,不過蔡卿年事已高,不便長途奔波,就住崇明坊
吧。」
崇明坊是朱祁鈺建的離退官邸,從位子上退下去,便可以過去住,能住崇明坊的明公,致仕了也領俸祿,一直到去世,雖然不配享皇陵,可也有官葬主持,不會寒酸。….像胡濙那樣退了還住大小時雍坊官邸的,也就胡濙自己,王直退了也不住官邸的。
「謝陛下隆恩。」蔡愈濟想要行大禮,可是糾儀官扶著,他也跪不下,他也沒想到致仕了,還能住崇明坊裏,蔡愈濟一直覺得自己很不起眼,做的事都是該做的,享受不了這個待遇,更沒有那個聖眷。
「蔡卿言重,蔡卿為國奔波四十載,朕都知道。"朱祁鈺滿臉笑容,示意蔡愈濟歸班。
賀章左右看了看,站了出來俯首說道:「陛下,臣彈劾文安侯、少保於謙,以糧草為餌,置大軍安危不顧,京營乃是國之重器,輕易涉險,更置江山社稷不顧,急於打破僵局開創局麵,貪功冒進之實,愧為百官之首!」
「臣以為,榮恩文安侯為國公之事,應當暫時擱置。」
賀章此話一出,奉天殿上隻剩下了羅幕吹動的聲音,百數朝臣,一言不發。
英國公張懋咬了咬牙說道:「這不是涉險,陛下給東路軍準備的糧草是十分充足的,東路軍如此做,也是前鋒受挫之下,士氣低迷,並非急於求成。」
賀章看著張懋說道:「英國公剛才也說了,戰場瞬息萬變,以糧草為餌計成了,若是不成呢?賊寇愚鈍,不知兵法攻心為上,若是不蠢,我若是阿剌知院,於少保之計,無論成與不成,我都會在東路軍散播謠言,大明糧草已焚,不足三日所需,那大軍軍心隻會更加動蕩。」
「大明將士天下無敵,難道也要指望敵人愚蠢而得勝嗎?」
張懋一時之間,啞口無言,他其實可以胡攪蠻纏,說賀章不懂兵事胡說八道,可那樣做,他張懋和馬瑾又有什麼區別呢?
朱祁鈺明知道賀章在演戲,而且賀章已經收著勁兒了,不敢過於用力,可這張嘴皮子之鋒利,依舊是難以讓人招架。
賀章第一次讓朱祁鈺記住,就是賀章彈劾禮部尚書胡濙無德,把胡濙逼得承認自己無德。胡濙在朝堂上,混了五十年了,沒一個人能把胡濙逼到這份上。
姚夔剛要出列,劉吉拉住了姚夔的衣袖,姚夔是尚書,姚夔要是敗了,難不成了禮部去請胡濙來當救兵?
劉吉出列笑著說道:「賀總憲,此言差矣。」
「賀總憲這說的都是假設、如果,事實上,於少保計成了;事實上,陛下在大寧衛囤積了四十餘萬石糧草,足夠東路軍一年用度;事實上,陛下在大軍開拔之前,就對武清侯石亨說過,勝敗乃兵家常事,許敗。事實上,廟算也是,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五次,五次不行,就十三次,而不是一次定勝。」
「即便是前線敗的隻剩下口糧,隻要還有軍紀,大軍不至於潰敗而歸。」
「陛下用兵從無置江山社稷不顧,更沒有窮兵黷武之說,於少保的料敵於先人人皆知,於少保在經過了充分的權衡之後,才會設計,而正是這次設計,斬敵四千眾,敵人士氣土崩瓦解,奠定此戰勝局。」….「不知賀總憲以為呢?」
劉吉沒有胡攪蠻纏,沒有無恥,而是講事實,實事求是,這是劉吉發現和賀章做對手的先決條件。
賀章這個人的嘴皮子鋒利就在於他實事求是,無恥可以對付其他讀書人,對付不了於少保、胡少師、賀總憲這類的人物。
「你說的沒錯,事實的確如此。「賀章看著自己這個同門,那該死的勝負欲,差點就犯了,不過賀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選擇了就坡下驢。劉吉乘勝追擊繼續說道:「退一萬步講,若是
旁人如此,我決計
和賀總憲一個想法,簡直是胡鬧,但是放在於少保身上,我覺得並無不妥之
處。」
賀章嘴角抽動了下,他真的差一點點就破功了,隻是想到了去胡濙府上拜訪的時候,胡濙專門叮囑他對劉吉手下留情,賀章才將攻擊力下降了七成問道:「劉郎中,說事就是說事,什麼叫放在於少保身上並無不妥?這裏是奉天殿,不是九重堂,要磕頭去九重堂磕頭去。」
劉吉被這一句話給噎的差點思緒都亂了,隻有作為對手,才知道這壓力有多大,賀章這丟了一條右臂,簡直是任通二脈都打通了。
劉吉定了定神,才說道:「不知賀總憲是否知道諸葛孔明的鹵城之戰?」
劉吉此言一出,賀章雖然麵色一如既往的嚴肅,可是眼角還帶了些笑意,劉吉這孩子終於長大了,不用他過多看顧敲打,劉吉已經領悟了他老師的獨門絕技,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酸儒最喜歡幹的就是崇古,你崇古我比你更崇古,在崇古這件事都論不過,還論什麼?走了你的路,你便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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