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輕重,人有遠近。
出了事,這些夷狄隻會占便宜。
朱祁鈺拿出一本奏疏放在桌上說道:“這是正統七年壬戌科進士,翰林院文林郎桂言良的《上太平治要十二條》。”
“太-平-治-要!狗-屁-不-通!”
興安不是每本奏疏都要看,陛下既然一字一句的說狗屁不通,心中顯然是有些怒氣。
他拿過了奏疏低聲說道:“夫馭夷狄之道,守備為先,征討次之,開邊釁,貪小利,斯為下矣。”
“蠻夷朝貢乃洪武祖製,間有未順,當修文德以來之,遣使以喻之,彼將畏威懷德,莫不率服矣,何勞勤兵於遠哉!”
“羈縻之道,服而赦之,勿極武窮兵,過深殘掠。”
興安呆滯的看著這封奏疏,的確是狗屁不通。
這個桂言良意思很簡單,就是駕馭夷狄,應該守備為首,征討次之,如果大明擅開邊釁,就是貪圖小利,下乘的手段。
蠻夷朝貢是祖製,如果有不恭順的地方,應當修文德,宣諭訓斥,這些蠻夷小國,必然畏威懷德,沒有不服從的,為何要勞師勤兵,去攻打呢?
“朕就是貪圖小利怎麼了?朝廷沒了銀子,沒了糧食,他們去沿街乞討啊!”朱祁鈺一甩袖子,憤怒的說道。
朱祁鈺點著桌子說道:“他在反對朕對舟山倭寇用兵,用的是太祖高皇帝的懷柔遠人祖製,用祖宗之法來壓朕!意思很明顯,說朕不尊祖宗之法。”
潛台詞無外乎指向亡國之君,貪圖小利的亡國之君!
朱祁鈺這種獨夫一樣的大明皇帝,不懷柔遠人,是不是不符合禮法呢?
答案是肯定的。
太祖定祖製,懷柔遠人,以達到四夷賓服,萬國來朝的目的。
這一點的確是做到了,並且,這種製度在永樂年間達到了最高峰!
但是之後呢?
無論是盤踞在雞鳴島上的倭寇,還是舟山的倭寇,朝鮮王世子拒絕跪拜禮接旨,滿者伯夷國吞並舊港宣慰司,如此種種不臣之表現,都代表修文德這種事。
如果朱祁鈺依舊沉浸在宗主國天可汗的大夢裏,最終將會失去海洋,何談中華海權的巔峰呢?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你拿著這本奏疏,去給他講一個東郭先生與狼,呂洞賓與狗,農夫與蛇,大明與番夷的故事!”
興安有點迷茫,東郭先生與狼還好說,就是子係中山狼的典故。
呂洞賓與狗,自然是不識好人心。
至於農夫與蛇,則是天方夜譚裏的故事,興安倒也是知道。
但是這大明與番夷的故事,又從何說起呢?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說道:“洪武年間,占城、安南、西洋的瑣裏、爪哇、浡尼、三佛齊、暹羅斛、真臘等處新附國土,無力造船,太祖高皇帝派出了大明工匠幫他們造船。”
“永樂年間,建成了滿剌加外府、蘇門答剌官廠、察地港抽分所及古裏官廠,幫助夷狄百姓造船朝貢發展民生。”
“示以中國之威,道以王化之法。”
“大明對他們不好嗎?興禮儀,促教化,定朝綱,幫他們梳理國內外大小事務,幫他們從野人變成了人。”
“他們是怎麼回報大明的?”
“人麵獸心!”
“這個故事一定要講!你去翰林院講,讓翰林院的翰林,跟朕解釋解釋,這羈縻之道,服而赦之的修文德以來之道,到底換來了什麼?”
“換來了一群喂不飽的白眼狼!!”
興安這才知道,這朝貢體係下,還有教諭之功在,他才知道原來大明在海外見了這麼多廠幫助番國。
興安知道了這個故事怎麼講,俯首說道:“臣明白了,這就前往翰林院。”
朱祁鈺點頭說道:“皇叔的是我、有我、無我,要占頭版頭條。這些故事,放在次版之上,讓所有人都看看,這修文德以來之道,到底該怎麼個修法!”
“一群糊塗蛋。”
興安想了想說道:“陛下舟山海戰在即,是不是把這個大明與番夷的故事放在頭版頭條啊?”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那皇叔的頭版呢?”
“那隻能移到次版上了。”興安無奈的說道,畢竟舟山海戰才是大事。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那就移到次版吧。”
嫡皇叔朱瞻墡這頭條,終究還是被陛下的故事給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