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盧忠麵聖,交給了陛下一份滿意的答卷。
盧忠俯首說道:“這京師的賭坊大多數都是一個叫王東所設,本司胡同和勾欄胡同的兩處煙花地,都是這王家的產業。”
“這王東本是一潑皮,就是個經紀,王東背後的人是穎國公楊洪嫡長子,現在的昌平侯楊傑。”
“誰?!”朱祁鈺奏疏沒看完,聽盧忠一說,打了個激靈,翻到了結尾處,看到了盧忠稽查的種種證據。
楊洪戍邊四十餘載,大明風雨飄搖之時,帶著宣府邊軍入京,楊俊身中十七創,剛養好病,就扈從於謙巡檢邊方,在四威團營擔任都督,在東勝衛血戰瓦剌,功封伯爵,可謂滿門忠烈。
楊俊是庶子,楊俊和他父親楊洪的關係一直不是很好,最後楊洪把他的爵位傳給了嫡長子楊傑。
楊俊一直想要證明給他爹看,他爹選錯了。
現在看來,楊洪的確是選錯了,這個楊傑別的本事沒有,賺錢的本事倒是門清兒。
盧忠繼續說道:“楊傑有個堂弟名叫楊京,在宣府、山西行都司開設賭坊已經二十年有餘,穎國公走後,這楊京就找到了楊傑,這京師的賭坊生意,就全都歸了楊傑的經紀。”
“宣府乃是京師門戶,往來商賈眾多,這楊京買賣做的也很大。”
朱祁鈺看完了盧忠的奏疏,揉著腦闊說道:“把四威團營都督楊俊叫來,朕有話說。”
盧忠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說道:“陛下,楊俊和這件事沒什麼關係,穎國公本就和楊俊不睦,穎國公病逝時,楊俊正征戰靖安,年餘光景之後才回京,陛下授勳封賞之後,楊俊才得空去了金山陵園。”
“楊俊回府時,楊傑還弄了不少幺蛾子,楊俊得封伯爵,就已經自立門戶了。”
盧忠對自己的定位很是清晰,他就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要殺誰,怎麼殺,自然是陛下說了算。
但是他還是得為楊俊說兩句公道話,陛下國事繁忙,對當初的事兒,並不是很清楚。
盧忠看陛下麵色沒什麼變化,繼續說道:“景泰二年,穎國公薨逝,按照穎國公的遺囑,喪失從簡,這靈堂本該撤掉,但是楊傑一直等待了楊俊回府,才在靈堂召集了叔公,披麻戴孝大罵楊俊不孝。”
“楊俊無言以對,帶著夫人離開了昌平侯府。”
朱祁鈺嘴角抽動了一下,這豪門大戶爭爵之事,從來都不是新鮮事,但是大鬧靈堂,的確是罕見。
楊俊當時反駁就是坐實了他不孝,而且對陛下讓他征戰邊方心中有怨,那就是不忠。
穀虎楊俊不反駁,就隻能被這楊傑蹬鼻子上臉罵。
朱祁鈺麵色古怪的說道:“還有這等事,當初楊俊為國征戰,為朕盡忠才無法歸京,何來不孝子之說?這楊傑指桑罵槐,是想罵朕是吧?”
“指斥乘輿,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盧忠不敢搭話,陛下顯然對墮了昌平侯府威名的楊傑,有強烈的不滿。
這種不滿都溢出來了,寫在了臉上。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楊傑涉案,這昌平侯之位自然褫奪,還是給楊俊妥當,去宣吧。”
“是。”興安遣了一個小黃門去京外大營宣見楊俊。
楊俊不知何事,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講武堂聚賢閣,他還以為邊方有異,需要他領兵支援武清侯,一路上臉色鐵青,殺氣騰騰。
“末將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楊俊鏗鏘有力的喊道:“但有差遣,赴湯滔火,為君分憂!”
朱祁鈺上下打量了下楊俊,他還是看楊俊順眼,這楊俊濃眉大眼,滿臉英氣,軍伍之中那種雷厲風行的幹練,渾然天成。
“並無差遣,你看看這個。”朱祁鈺將盧忠的奏疏遞給了楊俊,朱祁鈺怒其不爭的說道:“你哥哥和堂弟楊京幹的好事,京師禁賭,乃是曆代鐵律,公然違背,膽大包天!”
“啊?”楊俊還以為是戎政,聽聞不是出征,就非常失望。
他從貴州凱旋之後,這才歇了三個月,就有點坐立不安,這大好年華,這不是白白浪費?
他滿是失望的打開了奏疏,看完之後頗為平靜的說道:“哥哥愛財,做出這等事來,臣不意外。”
“不過哥哥所做之事,和臣無關,還請陛下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