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炳忠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殿下高明。」
朱瞻墡很不喜歡京師最近的一些馬放南山的風力,在他看來,就該讓他們都到邊方去,在邊方曆練幾年,就說不出這樣的屁話了,那景泰二年狀元郎柯潛,在京師還會說兩句懷遠人,柔諸侯,等到了邊方,喊戰求戰聲音比京營還大。大有抄起家夥就是幹誰贏了誰老大的架勢。
「殿下,這燒了,咱們一月份的邸報頭條,還爭不爭了?「羅炳忠看著火燒完了題本,擦了擦額頭的汗問道。
朱瞻墡笑著說道:「上,怎麼不上!我已經想到了新的頭條。」
「陛下前一段時間,在鹽鐵會議上論實業虛業,這件事上了邸報,民間反響熱烈,孤就觀察到了一個古怪的現象,咱們大明這些讀書人,老是在做一種不切實際的夢。」
羅炳忠眉頭一皺,問道:「怎麼個不切實際?」
朱瞻墡敲著桌子說道:「經濟是什麼?經濟就是人們生產、流通、分配、消費實虛商品,生產是基礎、消費是終點,就像是種了莊稼,最後糧食吃進了肚子裏。」
羅炳忠點頭說道:「殿下說的是。」
朱瞻墡嗤笑了一聲說道:「翰林院的翰林、編纂們整日裏做夢,一直試圖將政治從江山社稷剝離出來,來塑造一個大同世界的夢,在這個過程中,不切實際的幻想,就像是襄王府的侍女一樣多。"
羅炳忠連連擺手說道:「殿下,殿下,就是再生氣,咱也不能自己個罵自己個啊。」
朱瞻墡一隻手握住了另外一隻手,慢慢拔了出來說道:「現在就又有人,想要掀起了一股風氣,有些人試圖將經濟活動,從江山社稷裏脫嵌出來,製作一個可以自圓其說的模型,嘿,陛下禦書房那一牆的模型也就是個模型,和實物很接近,不過也就是接近,並不一個東西吧。」
羅炳忠一琢磨,非常認可的說道:「是這樣的,沒錯。」
朱瞻墡舉著兩隻手說道:「這左手是他們脫嵌出來的模型,這右手是大明的經濟活動,他們就拿著這個模型,開始忽悠,就說你看在這個模型上,你這樣不對,那樣不對,是隻字不提這隻右手啊。」
羅炳忠少一思量俯首問道:「殿下的意思是,拋開事實不談?」
「對!」朱瞻墡一拍桌子說道:「羅長史跟著孤這麼些年,總結的非常到位。」
羅炳忠笑嗬嗬的給朱瞻墡續了一杯茶說道:「那是殿下帶得好。」
朱瞻墡頗為惱怒的說道:「他們脫嵌出來的這隻左手的模型,是空想,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的,為什麼這麼說,我們待會再說,先說他們為何要脫嵌出這樣一個模型來。」
羅炳忠滿是疑惑的說道:「對啊,他們為什麼要脫嵌出這麼一個東西來呢?」
朱瞻墡伸出一根指頭,移動到了羅炳忠的眼前說道:「我舉幾個例子,勞保局的勞動報酬,他們伸出左手來,說,陛下您看:我們完全沒必要製定最低的勞動報酬標準,如果某個行業缺少了人手,那自然勞動報酬會增加,那老百姓都會去做這個工作,當這個行業不缺少人手了,勞動報酬自己就下來了。」
「老羅,你注意到這個話裏麵的陷阱了嗎?」
羅炳忠搖了搖頭說道:「殿下就別為難我了,我這都看鬥雞眼了,什麼也沒看出來。」
朱瞻墡頗為確信的說道:「他們脫嵌出來這個模型的目的,就是想證明,這個模型可以自律的、自適應的調節勞資
關係、自動調節供需關係、自動調節階級矛盾,完全不需要幹涉的,進而根據模型的運作原理,去推定經濟活動,也是如此。」
羅炳忠看著那根手指頭說道:「孤證不立,殿下再舉個例子?」
朱瞻墡又伸出一根手指說道:「這種完全自適應調節的謊言,我再舉個例子,貴州當年的筆墨紙硯貴到何種地步,而三七粉、桐油又賤到了什麼地步?按照左手這個模型而言,不應該是哪裏缺什麼,貨物就流向哪裏嗎?為何筆墨紙硯沒流向雲貴,為何雲貴文教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