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給孫太後送禮,是給孫太後體麵。
他現在力主北伐,一切的政策,都在圍繞北伐,若是孫太後帶著勳戚們,給他搗亂,那他這北伐,必然不得安寧。
他給孫太後麵子,就是告訴孫太後,那些齷齪的心思,比如行刺、毒殺皇子、聯合勳戚外廷架空皇帝、仗著太後之位幹涉朝政等等,這些朱祁鈺底線之內的事兒,不要做。
否則朱祁鈺一定以雷霆手段,將孫太後外戚一眾,連根拔起。
他不願意內鬥,不是怕鬥不過,是怕內耗,無法北伐,無法給天下臣工萬民一個交待。
總體來說,土木堡之變,是大明之恥,洗刷這個血仇,唯有血仇血報!喵喵尒説
某個殲敵一億的運輸大隊長,始終奉行一條,攘外必先安內的策略,結果虎踞東南了。
朱祁鈺作為皇帝,要力保朝堂不要出現黨爭,進而影響國朝大事。
勳臣外戚一體,勳臣外戚互援,在朝堂上,並不少見。
“太後。”朱祁鈺對著慈寧宮的孫太後拱了拱手,算是見禮了。
孫太後頗為平靜的說道:“皇帝辛苦。”
“參見太後,太後萬福。”一眾朝臣在於謙的帶領下向孫太後行禮。
此時的孫太後坐在鸞座之上,卻是目光流轉,於謙居然來了。
於謙以剛正聞名遐邇,何為剛正?
就是從不獻媚。
於謙自從永樂年間進士及第之後,從來沒有一次去參加過萬壽節。
朱棣在生日這天是看不到於謙的,這讓朱棣非常生氣!
朱高熾也看不到,朱瞻基也看不到,朱祁鎮就更看不到了。
而這次於謙坐鎮京師,統籌京師之戰,又安排宣府諸多事宜,其賢名遠播四海之內。
於謙不來給她孫太後祝壽,她孫太後能說什麼呢?
大宴賜席那天,於謙就沒有參加,而是去了大興繼續推廣農莊法。
正是這種做派,於謙才在外巡撫十九年,卻始終做不得京官。
於謙現在在京執掌牛耳,連皇帝陛下都時常問政,於謙之前的做派,這種清名,是可以繼續維持的。
於謙從來不願意參加這種宮廷酒宴,也不願意參加萬壽賀歲之事。
但是今天,於謙來了,還帶著群臣們行禮,獻禮。
她知道,這是陛下給她的體麵,畢竟是尊親。
孫太後深吸了口氣,笑容滿麵的說道:“眾愛卿辛苦,平身。”
“皇帝陛下賀禮!東坡古硯一方。”興安高聲喊道,拿著一方古硯遞給了孫太後。
孫太後拿起了古硯,端詳了許久說道:“皇帝有心了,宮中藏硯,多為東井藏星,像這等素心雕龍之好物,朱砂鵲眼、紫袍金帶,實屬罕見。”
“德比顓頊,卻也是刻的,極為周正。”
於謙等一眾朝臣聽聞之後,麵麵相覷,但是卻不敢吱聲。
“少保、兵部尚書於謙賀禮,鬆鶴延年祝壽百鳥朝鳳木刻一副。”興安再次高聲喊道:“太子太傅、華蓋殿大學士陳循獻桑柘郊原鄰舂社飲圖,一卷。”
“文淵閣大學士…”
興安陸陸續續的高聲報著禮單,而這次的禮單冗長,半個多時辰之後,才陸陸續續獻完,緩緩的退出了慈寧宮。
“陛下,那方硯是假的嗎?”於謙跟在朱祁鈺的身後,有些疑惑的說道。
朱祁鈺自然知道於謙要說什麼,搖頭說道:“那方硯,是真的。”
“那是內官購置,走了眼,買到了贗品啊。”於謙眉頭緊皺的說道:“東坡古硯,蘇東坡蘇軾,是宋神宗臣子,而宋神宗姓趙名頊,按照避諱之事,東坡古硯上,怎麼會有德比顓頊這樣四個字呢?”
顓頊是三皇五帝之一,德比顓頊,出現在任何古硯上,都不奇怪,唯獨不可能出現在東坡古硯上。
“德比顓頊,是朕讓人刻的。”朱祁鈺卻是負手而行,告訴了於謙實情。
古硯是真品,那行字則是新刻上去的。
於謙這才恍然大悟,這才是陛下的萬壽節賀禮。他趕忙俯首說道:“陛下英明。”
於謙開始還奇怪,為何陛下送一方古硯還神秘兮兮?
但是這時他才完全明白了,這古硯送的到底是何物。
這不難理解,古硯新字,是有寓意的。
如果說這皇帝位是古老的,那行字是新的,就是陛下這個皇帝,是既定事實了,太後不要太過於糾纏此事了。
連於謙都進宮獻禮了,這多大的麵子啊!你要是不體麵,那大家都別體麵。
於謙為什麼進宮?
眼下農莊法,利益損害最大的就是勳戚。
這勳戚覺得自己委屈,好不容易侵占的地,這就被皇帝以農莊法給收走了,他們自然是不樂意。
受了委屈,自然要找家長,那孫太後現在就是家長。
穩住了孫太後,勳戚們無法形成合力,才可以順利的在京畿推行農莊法。
孫太後雖然出身布衣,但是也做了這麼些年皇後、太後了,自然能看出來這物是真的,隻有字是新的,所以才會說,德比顓頊,卻也是刻的極為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