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朝臣其實很想告訴陛下乃是萬金聖體,豈可輕動,再引經據典一番,對陛下進行勸諫,讓陛下老實的待在京師之內,做那種垂拱而治的聖天子。
這曆史教訓,最典型的例子莫過於網廟十哲,‘有為聖君’隋煬帝下江南,一去不複返。
被人吊死了,臨終連個體麵都沒留下。
大業九年,因為隋煬帝在之前的九年時間裏累計征調了近一千萬次的民夫和軍役,對大運河各段進行修築,對榆林長城進行修築,激活了農民起義的巨型任務。
從大業九年起到大業十二年,大隋內外交困、戰火四起的局麵已經逐漸減緩,而隋煬帝在大業十二年,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恐懼,從洛陽前往了江南。
隋煬帝此舉,就此拉開了《隋唐英雄傳》的序幕。
次年,李密就率領瓦崗寨進攻東都,次年五月,唐國公李淵從晉陽起兵,十一月便攻破了長安,擁立了新帝。
如果隋煬帝不下江南,瓦崗寨不敢進攻東都,唐國公不敢造反,大隋的命運可能還有轉機。
隋煬帝去了江南,死在了江南。
皇帝,在帝製之下是神聖的,是威嚴的,是天命所歸的。
但是朝臣們看了看胡濙,再聯想到從永樂六年起,就多次親征,很少在京師的明太宗文皇帝,大家都選擇了閉嘴。
在禮法這塊,辯不過胡濙,索性不給自己找不痛快的好。
而且陛下南下,並非去遊山玩水去了,是真的有急務必須陛下親臨才能夠解決。
所以朝臣們選擇了閉嘴。
朱祁鈺左右看了半天,見無人多說,便繼續說道:“朕此番南巡,皇太後、崇王、稽王都會伴駕隨行,眾卿可有什麼要說的嗎?”
群臣打了個激靈,胡濙站出來俯首說道:“臣以為此舉甚善,陛下英明。”
會昌伯府孫忠因為謀反,十惡不赦的首惡之罪,被滿門抄斬,當然會昌伯府孫忠本人到底想不想造反,沒人在意。
宮裏的那位孫太後即便是再尷尬,那也是太後,留在京師非常危險。
陛下帶走了那個家破人亡還死了親兒子的太後,也算是讓滿朝文武鬆了口氣。
襄王殿下能不能趁著陛下離京,從監國的四方凳坐到寶座之上?
這一點能站在奉天殿上朝的在廷文武,沒有一個蠢貨,答案是:不能。
“興安宣旨吧。”朱祁鈺再看了一圈,依舊沒人反對,才讓興安宣旨。
興安一甩拂塵,陰陽頓挫的大聲誦讀道:“朕嚐備載南巡,恭侍皇太後鑾輿,群黎扶老攜幼,夾道歡迎,以交頌天家聖母之德。誠親掖安輿,眺覽山川之佳秀,民物之豐美,良足以娛暢慈懷....”
朱祁鈺這道聖旨的大意是他上一次親征到了南衙,百姓們扶老攜幼,夾道歡迎,都稱頌太後的德行,這次邀請太後一起去看看。
這都是場麵話,《恭奉皇太後南巡啟蹕京師誌》也不是皇帝寫的,當然,這副親親之誼的局麵,還是朝臣們頗為樂意看到的。
陛下不是沒有親親之誼,襄王當年逃難一樣入京,陛下就大肆賞賜,陛下親征南衙僭朝的叛軍,襄王監國,陛下發現襄王才能,也沒讓襄王在王府裏藩禁老死,而是給了極大的權柄去了貴州。
襄王做了這麼多監國,還不是篤定了隻要他不造反,陛下就不會殺他?
稽戾王死後,多少人開了盤口,賭陛下幾天殺了稽王府上下滿門。
一天天過去了,三年又三年,這都過了七年了,稽王府內,連莫羅和那個不應該出生的朱大哥子都活的好好的。
最近稽王朱見深和崇王朱見濟,在京師視事破案,也是引得京師百姓交口稱讚。
這不是親親之誼是什麼?
稽戾王的死,大多數的朝臣認為是陛下為了皇位,永絕後患。
這種認為並沒有錯,朱祁鈺殺稽戾王就是有這方麵的考慮。
稽戾王一死,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貢獻。
興安念完了冗長的南巡聖旨,裏麵包括了襄王監國、崇王稽王扈從南巡、南巡扈從人員等等,念的時間有點久了,胡濙在凳子上,都快睡著了。
胡濙、陳懋等人年歲已高,朱祁鈺專門給胡濙陳懋這些老臣們賜了座兒。
“退朝。”興安一甩拂塵,大聲喊道。
胡濙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大聲喊道:“恭送陛下!”
胡濙這個反應之快,讓群臣側目,他到底有沒有在奉天殿上睡著,也成了景泰年間的未解之謎。
朱祁鈺去了講武堂坐班。
韃清入關,坐擁天下之後,從康熙到乾隆一共進行了十二次南巡,這十二次的南巡的收獲極大,至少穩定了韃清的統治。
康熙和乾隆的南巡,也都帶著皇太後去的,放一個能發懿旨的皇太後在京師,皇帝能放心才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