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
輕薄的雪花飄入廊簷中,晉遲那一身單薄的身影,就如同一尊雕像一樣,一動不動的,是堅定的守護者。
看到當年那乖巧的小少年,也吃過無數苦,雲離心中不是滋味,心疼地歎了一聲:“阿遲……”
將身影沉入無邊無際黑暗中的晉遲,忽然聽到了那一聲溫柔的嗓音,她喚著他的名字,一如多年前的樣子。
他隻覺得心口襲來一陣劇痛,疼得他心肝碎裂,腰險些都直不起來了。
就像是在黑暗中狂奔,去尋找那唯一的光明。
晉遲緩緩地轉過身去,琉璃燈火從眼底晃過,他瞧見了一張陌生的麵容。
這張臉很陌生,從未出現過在他的記憶裏,可是她喚著他名字時的溫柔,她眼底那淡淡的憂傷,卻是萬般熟悉。
就算她已經換了一張臉,換了一個身份,他還是一眼認出她來。
“你來了。”晉遲輕輕地開口,最簡單不過的三個字,話語還未完全落下,他的眼淚,就已經先掉下來了。
他哽咽得說不下去接下來的話,淚眼模糊的,昏沉之中,卻能清楚的倒映出她的模樣來。
是了,這就是他一直惦念的阿姐,是他一直在等的人了。
整整七年還多了幾日,那是多少天呢?
兩千五百六十二天,他細數著每一天,回來後,他一直尋找著她的身影。
他知道,那麼深的仇恨,她怎麼會不回來呢?
“嗯,阿姐回來了。”雲離緊握著晉遲的手,眼眶紅紅的看著他,眼眸從他眉目上掠過,將他這張臉,看得仔仔細細。
他的麵容十分清俊,可身為胡人,輪廓又是冷硬而深邃的,那雙眼眸深邃得很,好似能將她吸入深淵裏。
這張臉啊,有歲月沉澱下來的滄桑感,也有世人無法比擬的風華絕代!
雲離手指顫抖地撫摸過他每一寸眉眼,那每一寸五官,都是精致無比的,可眉目間,始終有一層陰霾。
那是因為,心中有傷。
雲離輕輕地撫摸著他的眉眼,將他的眉頭撫順了,低聲呢喃:“我便知道,你一定會從死亡戈壁出來的。”
她隻覺得眼前蒙上了一層模糊的東西,濕漉漉的,那應該是眼淚吧。
雲離倔強得仰起頭,卻不肯讓他們掉下來。
當年的晉遲是多麼飛揚意氣,但是這把烈火,到底是被歲月磨礪成了寒冰,那眼角,都能看出幾道細紋了。
她的那些青春年少,晉遲這個剛烈火熱的少年郎,也曾經桀驁不馴,從她的青春裏打馬而過。
命運無情的捉弄了他,當年發生了巨大的變故,她還沒來得及回來,他卻已經不在了。
雲離不敢想象這幾年,那個尊貴肆意的小少年,在遭逢那樣的變故,是如何在死亡戈壁裏,熬過了那艱難的歲月?
死亡戈壁那麼可怕,他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眼淚掉落了下來,雲離稍稍側過頭去,不敢去問他。
四目相對,闊別了整整七年,他們沉默著,時間從他們之間流逝掉了,再見,早已經物是人非。
時光最是殘忍無情,匆匆忙忙改變了他們的模樣,也改變了他們的命運,如今的他們,失去了當年的意氣。
晉遲反握住了雲離的手,忍著心尖上的那一抹痛意,啞聲哽咽的問她:“阿姐是如何變成這般模樣的?”
在他的記憶裏,他的阿姐是這世間,最美麗的風景,她的容色,能夠將風月的光芒都壓下去。
天上地下,最為風華絕代。
可如今她卻變了模樣,縱然也傾城,但卻比不上她當年的樣子了,她骨子裏的優雅矜貴,也變得越發沉鬱。
被封在棺中將近七年,多少怨恨,才鑄就了她這般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