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在城中的一座咖啡廳第一次見到小瑟。外麵是下雪天,咖啡廳把暖氣開到最大,我雙手捧著摩卡咖啡,想著心事。“這女孩的拉的小提琴真是不錯,”朋友說,“長得又可愛。”我往咖啡廳中央的舞台看去,小瑟正在全身專注的拉著提琴,拉的是什麼曲子不知道,悠悠的琴聲飄揚在咖啡廳裏,我的內心像是體會到一種與室外室內都有所不同的溫度。小瑟那天穿著一條白色長裙,純美得像是外麵無聲的雪。

接下來的日子,我幾乎天天去咖啡廳。有時候能見到小瑟,有時候見不到。我盡量坐在能靠近她的位置,靜靜的看她,聽她的琴聲。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琴聲總是充滿了冷漠,妙不可言的旋律,沉默如謎的空洞。可是,恰恰是這空洞和冷漠,無比吸引和打動我。我開始瘋狂的尋找小提琴的琴譜,買了一大堆小提琴的CD,可是無一是她所拉的曲目。這世上好像沒有那樣的旋律,冷漠孤獨得像是呢喃自語的訴說。沒有什麼和這琴聲能相互協調,沒有什麼能和這琴聲融為一體,即便是小瑟也不能。小瑟隻是麵無表情的將這琴聲奏出來,而這琴聲也麵無表情的飄揚在這寥寥聽眾的咖啡廳裏。可是我仿佛欲罷不能。

這樣足足一個冬天過去,即便我每天坐在離小瑟很近的地方,小瑟似乎始終沒有看到我。她的眼睛如此專注而深情的看著那支小提琴,有時閉目,有時也把眼神灑過我的身上。但是她並沒有看我,似乎也並沒有看任何什麼東西。

這樣天天去咖啡廳,老板倒是和我熟絡了。老板50多歲,性格像是很開朗,客人不多的時候便常常陪我坐著聊天。“叫我老馬好了!”老板說。我問起小瑟,老馬笑著說:“看出來你喜歡她呢!每天過來就坐在舞台附近,幾乎眼睛都不離開的看她。要是一天她沒來,你就像是失魂落魄一樣!”我尷尬的笑笑,說:“她的小提琴拉的真的很動聽。”

老馬說:“我反正不懂什麼音樂,不過倒是像你說的,琴聲很好聽,所以才要她在這裏拉拉琴嘛!每次都給400塊的小費,算是很高的呢!不過我看這女孩又安靜,長得又頂級漂亮,所以就答應了。”

“叫什麼名字?”

“全名不知道,她說叫小瑟——錦瑟的瑟。”

“還是學生?”

“大概是吧,不過可不一般,上次下大雨,我見有人來接她,開的車可是好車——阿斯頓.馬丁!好幾百萬的車呢!”

“哦。”我說,“今天她下班能帶我單獨見見她?”

“啊!”老馬似乎猶豫了一下,“要去見的話,她奏完琴,你直接去員工休息室就可以見到。”

(二)

到咖啡廳後麵的員工休息室,小瑟正在整理琴包。桌麵上是兩塊吐司麵包,一塊黑椒汁牛扒和一杯咖啡。“沒吃飯?”我鼓起勇氣說。小瑟抬頭看看我,麵無表情的低下頭繼續整理自己的東西。我略為有些尷尬,於是問:“你拉的曲子都是自己作的麼?我好像在任何地方都沒有聽到過呢。”

“嗯。”小瑟頭也沒抬的說。

我想往下接話,倒是不知道這“嗯”是同意我說曲子是她自己作的,還是同意她自己還沒吃飯。我說:“曲子相當動人,對於音樂我算是門外漢,但是真的覺得這琴聲非常動人,聽了你的琴聲就好像是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音樂這樣東西。非常冒昧,但是抑製不住衝動想要見見你。”

“請不要接近我。”小瑟抬起頭,眼睛冷澈無比的看著我,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我是遺忘的魔鬼。”

(三)

請不要接近我,我是遺忘的魔鬼。我不知道這話算不算得上是她對我的拒絕。總之那天我隻好無語的看著她默然的背著琴包走開。吐司、牛扒和咖啡一動未動放在桌上,我倒是十分期待它們說說什麼安慰的話,當然最後它們也沒有說什麼,隻是靜靜的在桌上一動未動。一個服務員進來看了我兩次,見我在原地不動,問了句:“先生有什麼可以幫忙?”我搖搖頭折回自己的座位。老馬在櫃台見到我的樣子,馬上走過來和我說話。他倒是沒有問我和小瑟說了什麼,小瑟又和我說了什麼。他一開口就說:“嘿!你猜怎麼了?剛才有個家夥過來這裏,非要向我推銷什麼激光打印機。我說我這裏又不是辦公場所,激光打印機之類的實在是不用。你猜他說什麼?他說激光打印機是現代化的標誌!”老馬把大腿用力一拍:“什麼話!現代化的標誌!打印機?真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