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返回新安橋時,嚴至勳在那裏等著她。兩人開車回到美佳大廈,嚴至勳說去吃點東西,劉鈞看時間緊,說買個饅頭當午飯。嚴至勳無語,不過他好多年沒操心過買吃的這種事,這時候也提不出什麼意見,就勉強道:“行。”嚴至勳把車停在進停車場的路邊,和劉鈞一起去對麵街的巷子裏買饅頭。
那家北方老麵饅頭竟是七毛錢一個,劉鈞買了三個,掃了兩塊一給店家。
“怎麼不買包子?”嚴至勳問。
“他們家就饅頭好吃。”劉鈞說,她拿了一個,把裝著剩下兩個的塑料袋遞給嚴至勳,“這兩個給你。”
嚴至勳默默接住,劉鈞就撕下一塊自己手裏饅頭,放進嘴裏,邊吃邊往回走。
嚴至勳看看那兩個寡淡的饅頭,懷疑她在故意整他。他跟在後麵想:“總算是第一次給我買了東西。”他拿出一個,仔細端詳了一下那不大的小圓饅頭,白白的,有點香味,不禁露出一抹笑,咬了一口,慢慢嚼。口感很好,沒一點酸味,堿味淡淡的,有一股醇厚的麥香,並不難以下咽。劉鈞好像並沒要為難他,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兩人去辦公室拿了東西,與幾個要去開會的聚齊,很快出發去了工業局。下午工業局的會開完,美佳這邊的事也就可以放一放。徐鼎臣早打來電話問劉鈞有空沒有,回去幫他處理事情。嚴至勳說:“別理他,讓他自己忙去。”他要劉鈞和他吃晚飯。劉鈞嗯嗯哈哈,支支吾吾委婉了半天,堅持要回律所。嚴至勳真服了她拒絕的功夫,直讓他沒法再挽留。嚴至勳退讓了一步說下班送她回家,劉鈞隻好答應。
晚上她沒騎車,坐嚴至勳的車去醫院問了朱桂蘭的情況,才回了家。她仍讓嚴至勳送到她父親家樓下。一路上嚴至勳很安靜,精神狀態似乎很正常,但劉鈞還是心裏發怵和他單獨呆著。嚴至勳心情是很好,不僅是劉鈞勉強和他相處了,而且,下午他讓人弄清了劉鈞租房的事,已經計劃好把劉鈞弄到他那裏住。想著幾天內就能與劉鈞朝夕相處,他煩躁的心平靜了許多,還有點算計她的快樂。蒙在鼓裏的劉鈞還指望與他不痛不癢地敷衍一陣,考研以後視情況再說。
劉鈞上樓到家,她要回去拿些東西。劉正宏和那袁姨在家。劉鈞和父親說要搬去律所給實習生安排的宿舍住,以後上下班方便。若是她母親在時,是絕對不允許她搬出去住的。劉正宏也知道女孩不該放任去外麵住,可女兒見不慣後媽,硬綁在一起過也麻煩。他也知道劉鈞是個自律的人,雖有擔心,但還是相信不會有大事。他聽了劉鈞的話,默想了一陣,說:“你也不小了,有合適的對象,就早點定下來。自己一個人要小心,不要被人騙了。我有空要去看看你的住處。”
劉鈞應道“嗯”,然後拿了換洗的衣服,去了李楠家。她隻有周六下午可以早點下班,所以打算那時搬家。這兩天就先在姑媽家擠一擠。
劉鈞的姑媽劉正娟開始隻當劉鈞是生氣離家幾天就會回去,第二天才知道劉鈞要搬出去單過。她立即給劉鈞父親打了電話,反對劉鈞搬出去。劉正宏一句話不答,隻在最後說了句“知道了”。姑媽掛了電話,心裏還是為侄女愁。回家去住也不是長久之計,早點結婚才是妥當的對策。所以劉鈞晚上到姑媽家時,姑媽就動員她去相親。鋼廠裏最不缺單身男人,姑媽同事家的兒子是廠裏的技術員,姑媽覺得是個穩妥的人家,極力向劉鈞推薦。劉鈞怕她嘮叨個沒完,答應考慮考慮,三天後答複她。三天後是周六,她就可以搬走。
第二天早上,嚴至勳去接劉鈞,劉鈞又穿著那件襯衣。嚴至勳很納悶,這人不換衣服嗎?他遠遠看見她大腦就開始有點模糊起來,真的很像林菲站在那裏。劉鈞上了車,他發呆看她,劉鈞也不敢多問,隻裝著把耳機戴上,聽英語聽力資料。他回過神,啟動了汽車,死氣沉沉地開車上路。劉鈞有點愁,不知道怎麼結束這種狀況。她其實很怕嚴至勳,不僅怕他精神不正常,他高大的身體也讓她害怕——如果他有暴力傾向,她怕被他打。早上六點半就接到了嚴至勳的電話,提醒她七點二十分在她家樓下等她,劉鈞本想先溜掉都不好溜了。
車裏死一般安靜,不大的引擎聲和車輪聲襯出時間的枯燥。劉鈞歪頭看著窗外,這一段街道邊都是不大的店麵,毫無景致。隻有新安橋那裏可見一點落雲河的遠影,略有些空寥之感,卻一晃就消失了。路兩邊倒是有高大的梧桐,在路上方結成了密實的綠棚。但劉鈞平視過去的目光隻看見路邊一段段灰色粗壯的樹幹,幻燈片一般飛快地在眼前晃過,向後退去。劉鈞被那後退的樹幹與房子晃得迷糊了。
一個十字路口,嚴至勳眼神迷茫地開過去。劉鈞發覺那重複晃動的畫麵斷掉了,那邊路上一輛摩托車一見綠燈,搶先啟動衝了過來。
“小心!”劉鈞驚喊,她才看到嚴至勳闖紅燈了。
嚴至勳驚醒過來,急轉方向盤。好在路寬,兩車錯了過去。嚴至勳把車甩到另一條路上,隻好繼續往前開。劉鈞被甩了一下,也有驚無險。
“你——怎麼搞的?”劉鈞取下耳機生氣地問。
嚴至勳忽然把車拐入路邊的一個公交車站邊上停了,拿起手機撥了孫亞安的電話,讓他過來開車。他又發了定位給孫亞安,然後眼睛看著方向盤對劉鈞說:“對不起,我有點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