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驅急雨灑川城,雲壓輕雷殷地聲。
狂風驟雨伴隨著雷鳴聲席卷而下,竹海飄搖出肉眼可見的波濤。
無邊無際的大雨中,寥寥站著幾個人影。
他們站在一座墓碑之前,大雨加身,衣衫濕透,卻無一人離開。
雨水順著臉頰流下,紫袍青年抹了一把臉,麵上的雨水被抹開,又很快被大雨無聲侵占。
眼眶通紅的模樣,一時竟分不清臉上肆虐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對不起。”
沉默的時間太長,終究是由他開了話頭。
“你說對不起有屁用啊?人都沒了!”
苗家姑娘衝他吼了一句後,也不等他回答,自顧自的蹲下來抱著雙腿,頭埋在膝蓋上。兩條色澤豔麗的蛇交叉著遊過來,互相吐了吐信子,三角狀的頭輕輕在姑娘發間蹭了蹭。
“要你來說什麼對不起啊”姑娘的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在大雨中漸漸減弱。
背著古琴的青衣女子慢慢地走上前來,走過滿麵愧疚的紫袍青年,直愣愣地看著前方的墓碑,紅唇顫了顫,到底沒有說一句話。
金衣少年在人影的最前方,半跪在墓碑前,伸手去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名字。
墓碑本是新立,又被雨水衝刷了許久,那上麵刻著的“唐無樂”的名字就愈發清晰。
“不是你的錯,你又何必自責。”將一麵銀質麵具死死扣在懷裏,少年郎嗓音低沉,語氣不容辯駁。
“可是......”
紫袍青年學著苗家姑娘的動作蹲了下來,悔恨地捶著頭,“他不該死的,他不該死的,這本來與他無關啊”
“如果早知道的話......”
雨霧彌漫,淚眼之中朦朧還能看見墓碑之上刻著的好友的名字。
“你多久沒回你們霸刀山莊了,怎麼能提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金衣少年的聲音冷靜得可怕,仿佛從未受到影響。
“照你這樣內疚,我不是更該以死謝罪?”
若不是藏劍山莊五莊主帶著唐門二小姐私奔,霸刀山莊也不會出動那麼多的弟子前去截殺。
若不是為了幫李昭明和巫行雲找到回家的路,唐無樂也不會利用自己的情報網在搜集信息的同時,親身犯險去探查一些無人之境時沾染了某種妖獸的氣息。
也就不會在替唐小婉斷後後帶著一身傷離開,撞上了循著氣味前來覓食的妖獸。
“昭明......”
金衣少年慘笑了一聲,沒有回頭。
李世民站在所有人身後,雨水穿過他透明的身形,沒有沾濕他分毫。
他知道那隻是回憶,是早已經發生在不知多少年前的過去,而不是兄長本身。
可當墓碑前的人影一個個消失,最後這片幽深的竹林裏隻留下一個黯淡的背影時,李世民的心髒還是抽痛起來。
“無樂。”
“行雲。”
金衣少年郎靠坐在地上,額頭抵著冰涼的墓碑,素來明亮的桃花眸此刻黯淡無光。
“你們說話不算數啊,太過分了。”平日清朗如玉石相擊的聲音此刻沙啞得可怕。
“哥......”
李世民再也忍不住,明知無法觸碰,他也快步走上前來,張開手試圖為他擋住傾瀉而下的雨,卻無濟於事。
少年人總是最熱烈的。
李世民在這之前看過了好些不同的場景,畫麵裏的兄長和友人簇擁在一起,眼角眉梢都是擋不住的神采飛揚。
振衣登樓,高台試劍,佳人展扇,琴師翩然。刀客抬手寒光顯,月明還照君子骨。
一樽酒盞裏映了盛世的皎皎明月光,說書人折扇一敲,年輕俠客一人一劍蕩平世間邪魔的傳說傳遍大江南北。
少年意氣不知愁,願上玉京十二樓。1
那是李建成深埋在記憶裏的江湖年少。
而這輕劍白馬,且試天下快意恩仇的時光,終止在唐無樂身死、巫行雲失蹤那一年。
“大哥!”
頭頂的雨似乎被誰擋住了,少年抱著麵具緩緩抬頭,雨幕之下,他看到一張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臉。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