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入九幽,為見一故友。”
閻君聞言,仔仔細細看了他一眼,待得認出眼前長身玉立的青年身份後,他眸中深含了悲戚,沉吟半晌,道:“小殿下,何苦來哉?”
您一路走來,當知世界萬千輪轉,您想找的故友,未必就是您當初相識的那位啊。
李建成垂眸,道:“後土,你不願見我嗎?”
他的聲音在九幽回響,朗朗綽綽,引得奈何橋前渾渾噩噩的亡靈們抬頭四望,卻不得其源。
“殿下,”閻君臉色一變:“殿下慎言,幽冥之後隻有一位平心娘娘。”
他話音一落,便覺不好。
隻見眼前濯濯如春月柳的公子展眉一笑,霎時亮了冥間。
“那便請閻君,引我去見平心吧。”
“擔不得殿下一個請字,”閻君硬著頭皮道:“如平心娘娘這般大神,您該知曉,此處並非本尊。”
“無妨。”
公子將懷中輕劍換了一個姿勢抱著,劍上的玉石流動著蒼茫水華。
閻君心中默默抹了一把淚,你們大神打架,能不能不要連累他們這些旁觀的小神啊,很容易誤傷的。
罷了,帶他進來吧。幽遠的女聲自往生盡頭而來,飄到了閻君耳中。
僵持了好一段時間,終於聽到了自家娘娘的聲音,閻君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珠,恭聲道:“殿下請隨下官來。”
李建成眨眨眼,漫不經心地收回了差一點就要架上閻君脖頸的千葉長生劍,慢悠悠地走在了閻君身後。
徒留一幫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的鬼神,你看我我看你,紛紛猜測這位能夠讓閻君俯首的是何方大能。
幽冥不比奇花異草不謝的天庭,隨處可見的隻有大片大片金燈花,有花無葉,豔麗絕倫。
大部分時候,它們被稱作彼岸花。
李建成的衣擺在花叢間掃過,帶起花朵一陣的戰栗。
自他身後望去,那玄衣金裳的清雋公子身形瘦削,腳下流淌著一片妖冶血紅,身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像是踏著血海,自光亮處,往無間幽冥而去。
地下冥府,無盡幽都。
閻君至大殿門口停住,退到一旁,朝殿內伸手。
“殿下,娘娘在裏麵等您。”
李建成頷首,“多謝閻君引路。”
抱劍的青年獨自進入了幽都大殿之中。
與此同時,冥界上空忽然蕩起了一圈圈漣漪,世界意識化成的女身歎了口氣,悄悄壓下了這般不同尋常的波動。
縱然她心裏覺得,或許大道不會再對殿下做什麼,但,也隻是她覺得而已。
殿下不信,又有何用。
世界意識的想法,如今身在幽都的李建成自然無從知曉。他隻是抱著他的劍,穿過大殿中垂下的輕紗,安靜地行至殿堂深處。
饒是如此,行走之時也帶起了身後一陣輕風,柔柔地撩動周圍垂下的綢紗。
殿堂深處,高台之上,端坐著一位人身蛇尾,背生七手的女神,騰蛇吐著信子自她身前的雙手滑落,冰涼的目光投向前來的青年。
“若非千葉長生劍,吾竟不知,你竟然還活著。”
掌控幽冥的女神睜開雙眼,波瀾不驚的目光在看清那白發公子之後,微微有了些許顫動。
“這張臉,真是久違了”
“昭明劍仙。”
“你們巫族還是這樣,從來隻靠實力認人。”李建成哂笑一聲,“我該為你記得我的臉而感到榮幸嗎,平心娘娘?”
“或者說”
“後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