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終於還是看清了感情這種東西。郭懷清對她自然是在意的,要不然也不會在皇上麵前簽下生死狀。可他在意多少呢?他們二人結緣本就是憑著一腔熱血,他一個橫空出世的少年將軍,想要一個體貼入微的夫人自然並不稀奇,她也盡力做到了。可世間溫柔體貼的女子還少嗎?他以為自己看不上他,轉眼就能去找其他女子。可笑自己卻還在憂慮怎樣去解決那些誤會,隻怕人家現在也已經不在意了吧。
她不禁想到了靜姨娘。那是個很有風姿的女子,雖然家中不過是江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商賈,當年也是讓父親沉迷許久。
那時父親還在江南憶州任職,與母親成婚多年。母親出身也是當地的名門望族,兩人可謂是門當戶對。父親飽讀聖賢書,向來嚴於律己,婚後一向極為尊重母親。
父親在憶州一帶的名望頗高,許多當地望族都上趕著求父親給自己的孩子指點一二,父親架不住人情便也收了些學生,每日閑時做些講會,他樂在其中。他在憶州也交了不少好友,自然也收了不少學生,長的幼的,男的女的,多時能將院裏的講堂圍得水泄不通。
當地有個叫織雲莊的綢莊名氣頗為響亮,他們家的綢緞很受父親喜歡,因此與那家老板逐漸熟悉起來。這家老板的獨女悟性甚高,她幼時家中貧困,因此未識幾個字,等到織雲莊的名號打響,老板才一拍腦袋後悔沒有好好培養自己的女兒,因此也上門來請求讓父親啟蒙啟蒙,父親欣然應下。
女學生叫高瑜靜,當年已過二八,雖說不識幾個字,但行為舉止卻大方得體,一點都不似“暴發戶”家裏養出來的。更讓人驚奇的是她悟性極高,每回父親講會有論題探討,她總會引經據典說得頭頭是道,有時能說得整個院子都鴉雀無聲。父親必然是十分欣賞她的,對她也是頗為照顧。
但漸漸得,一些不好聽的聲音就傳出來了。除去正常的講課時間,高瑜靜喜歡往她家裏來,說有困惑要向父親請教,一進書房便是大半個時辰,每回都能聽到書房中傳出的談笑聲。母親開始察覺出不對勁,但她卻未說什麼,她是典型的高門大戶裏走出來的女子,對丈夫可謂百依百順,隻不過有時聽到巷間的交頭接耳,會獨自傷心著。
轉眼過去一年,父親與那位女學生的事情也不再隱瞞下去,他與母親商量納妾,母親自然也不多說什麼,便點頭答應了。高老板自然也是同意,雖說女兒與老師相差十一歲,但若真能嫁進宋府,榮華富貴定然享用不盡,並且當時父親馬上就要赴京上任,未來的仕途定是不可限量。
那年,父親就帶著母親、靜姨娘和剛滿五歲的大哥上京赴任了,隻不過卻在憶州留下來這麼一段供人談笑的師生話本。
父親對母親依舊是相敬如賓,他仍舊尊重母親的主母之位,但他的心在何處也隻有母親自己能明了。
那麼自己如今與母親當年又有何不同呢?郭懷清敬她,給她主母的位置,本就是對她的尊重了吧。或許今後她也要像母親那般大度,眼睜睜看著郭懷清娶幾位姨娘進來,還要姐姐妹妹客氣稱呼。
雖說自己是這樣被教導的,但隻稍一想,她就心痛得緊。靜姨娘是紅顏薄命,身子一直虛弱,五六年才懷了一胎,卻不想一屍兩命,肚子裏的弟弟也沒能活下來。自那以後父親蒼老了許多,但對母親確實愈發尊重起來,也再沒有娶姨娘了。
可她難道要像妒婦一般詛咒那望月樓裏的秦茹姑娘嗎?她做不到,而且心若不在她這邊,總會再出現第二個、第三個秦茹,從她決定嫁給郭懷清那日起,她就應當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漣漪思來想去,也終於還是妥協了,她一個弱女子又能阻止的了什麼呢。她告誡自己不要奢求,郭懷清能將自己救下,給了自己主母的位置,她應當滿足。
再一次見到郭懷清是半月以後了。霍遠山傷病本就很多,沒想到快入秋時,病情愈發嚴重了,竟喀出了血。漣漪聽說後也有些擔心,想著備些東西去看望一下。霍遠山於郭懷清就像是父親那般,若沒有他從小對懷清的培養,懷清也沒有那麼順利就升至將軍的職位,懷清一直十分敬重他。作為懷清的妻子,她自然也要去看望的。
她來到霍府,玉珠將她引了進來。
“皇上很關心父親的病情,昨日特意派了宮中的禦醫來診治,喝了藥之後已經好多了。你有心了,還特意跑來看望。”
漣漪聽說霍遠山病情好轉,也是鬆了口氣,“如此甚好。這是我應該做的。懷清營中事務繁多,我自然應當代表一下。”
玉珠挽著她的手臂,“等會見一下父親後,我帶你去府中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