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至此一個年算是徹底地過完,家歇年的夥計們有些遲歸的要櫃上去,挑著擔子跑單幫的貨郎、鈴鐺叮當,從許縣往各處去的鏢行車隊,官道上人來人往,是上半年最熱鬧的時點。大家都揀選在時候趕路,因時候天氣沒那樣冷,而春雨又還沒有開始下,官道灌漿翻處要比三月好,因此但凡是走陸路,人們都避開三四月,盡量在二月外出。
從是私鹽販子,往許縣外行走時也要分撥而行,免得過於招人耳目,如今被收編在買活軍麾下,劉老大一時還沒習慣新身份,慣例是把兄弟們安排著錯開,他也親身上陣,和陸大紅並肩走在驢隊中段,吳老八在照看著,一邊走一邊和陸大紅閑談,“陸也是多年來頭走樣泥濘的道路吧?”
行路難,是真的難,買活軍的人都知道謝六姐是喜歡出門的,在水泥路修好,她甚至都情願從臨城縣彬山,但很少有人因此認六姐怠惰,反而是對仙宮的生活更充滿向往,他們從六姐的反應中推測出,仙界的道路肯定是另一番模樣,在那時人們的出行應當完是另一番體驗。當然也是六姐並非此界生人的又一有力證據,因本世界的人很少抱怨行路的艱難困苦,乎已經形成他們的一種常識,行路一定是難的——那然呢?難道還有什麼地的官道是好走的麼?
或許也因是在南的緣故,行路尤其地難。在數十年,官府還有餘力征發民夫整修官道的時候,每年冬天,農戶都要應勞役,自備食水整修官道,即便是如此,每年雨季也還是免得坑坑窪窪、坎坷難行。而些年來,世道逐漸壞,大量的農戶或是淪流民,或是投入有官職的人家名下,成名義上的奴仆,自耕農越來越少,功名人家名下的田地越來越多,‘奴仆’如雲,卻隻需要應一戶人家的勞役,可想而知民夫也越來越難以征發,修路也就因此變得越來越難。
到年,官府再沒有修路的餘裕,雖說民夫自帶糧餉,但他們連吏目的賞錢、食水都難以籌措,官道也就益地壞下去,在反倒是一些鄉間的大戶和行商聯手,偶爾出錢雇傭附近的農戶來整修一些實在堪的地段,但也過是勉強維持罷。終究地說,官道還是越來越難走,以至於成一條天塹,就連匪都在雨季來打許縣,他們知道那條路是走太多人的。
在眼下樣難得的好時段裏,官道上的行人便很多,商戶也在抓緊時間運貨,行人們乎首尾相連,在崎嶇的道路上蜿蜒地走著,速度相當的慢,來人要謹慎挑選落腳處——雖然最近沒有下雨,但路麵已很鬆軟,頭車馬留下的印轍是行的指引,也是暗藏的陷阱,說準一踏進去就要陷在裏頭,若是隻踩一腳泥,那都還算是好的,要是崴腳才是麻煩事,論是人是驢,便都好再往走下去。
陸大紅說,“其實我們彬山也是近四五年才開始修水泥路的,下山路也好走,都是慢慢修出來的。”
她雖然身形壯實,但在坎坷的道路上走得卻很輕巧,用劉老大的眼光來看,樣的女子是有‘內功’的,陸大紅對此的解釋則很簡單,“核心力量強。”
驢子們也都走慣種崎嶇的路,種路是驢子比馬好走的,它們馱著貨物、糧草,還有些防身用的武器,每一匹的載重都是太多,鹽隊的人也都騎驢,而是在旁邊行走,才是此時人們出行的常態,走走停停,速度就是人的腳力,哪怕就是馬,也經起長時間的騎乘,騎一段便要下來走一段,還要停下來歇一段,讓馬吃草喝水,否則馬力根本就吃消。喵喵尒説
至於車什麼的,在樣的運載條件下,當然也是能用來乘坐的,否則和上刑有什麼區別?隻能拿來運載一些禁得住顛簸的貨物,而且也常被顛得歪車軸,壞車梁,隻能歪倒在路邊,耽擱眾人的行程,引來埋怨。
官道上的氣味自然也好聞,驢、馬、牛隨處便溺,剛落下的黃白物便被踩進車轍蹄印裏,混著土成汙泥,便是很強的臭味,若是往常,還有行人雜處間難以言喻的死蔥爛蒜味兒,今年味兒是少多,因大家都知道六姐講究衛生,而且行人們頭上很多戴都是假髻,身上散發出的硫磺味兒也很濃,反而衝淡屎味,然而管怎麼說,道路的氣味是讓人愉悅的。
樣的道路,劉老大等人是走慣的,他們也知道雷郎中、王舉人那樣的讀書人是很難忍受的,此時的富貴人家出門更願意走水路,便是個原因,但陸大紅卻是眉頭都皺,反而顯得很輕描淡寫,也讓劉老大對她又敬佩一分,半天走下來,他也有感覺,手下的弟兄們也逐漸再認買活軍的女子可能是他們出行的負累。
“從許縣往臨城縣的路是要比條好走,因走的人少,帶的貨也多,因此便沒有麼多車轍蹄印。”他對陸大紅解釋著她的疑問,“過和水泥路自然是能比,水泥路……實在是妙用無窮……嗐,隻怕是仙宮裏的玉道也莫過於此吧!”
“六姐說她來處裏的路要比水泥路更牢固得多,因那處並用牛馬來運貨。”陸大紅並忌諱談論仙宮的事,而是慷慨地分享她的見聞,讓一幹鹽販都豎直耳朵,“他們用極的發機,過是一人多高大,便可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