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楚香主唱作俱佳(1 / 3)

陸大紅絕不肯公開承認楚香主的猜疑,是一再強調謝六姐並非梨山老母,也不喜歡被人議論自己的來曆,甚至不願被當成神仙。但楚香主一群人的態度還是有了大的變化,陸大紅和猴子不知不覺便成了談話的主角,在晚宴上也被讓到了高位,人們熱切地問著謝六姐的神跡,還有她統治中的種種細節,並對陸大紅取出的‘仙宮賜物’嘖嘖稱奇,彼此傳遞觀賞,陸大紅已到有人偷偷地衝著那塊兒童手表暗自參拜了起來。

這就是營銷的魅力了,凡是急於對外推銷自己的,人類的能都是懷疑和警惕,這些年來,白蓮教、香教、天師道,七八糟的魔教在全國各地旋起旋滅,倒也不是人展過神跡,譬如火中取栗、水上行走等等,但多數是一些似是而非的小規模神跡,糊弄鄉間的愚夫愚還好,對於多識廣的鹽販子來說,似乎總是有些經不住琢磨。像是買活軍這,神異之處極多,卻偏偏壓根不急於對外傳教擴張,也不以某教、某道名之,而是起了買活軍這名字的勢力,完全是獨一無二。

越是如此,便越是能激想象,甚至連來龍去脈都能梳理出來——這或許才是真仙的矜持做派,無須傳道,信徒自來。而其擺弄的種種神跡也絕非曇花一現,雪花鹽、雪花糖、六姐稻,這都是這些年來陸陸續續經過許縣散播到豐饒縣的傳聞,來就積攢了深厚的土壤,而陸大紅從中稍微挑撥一,便立刻收到了極其良好的效果。非但劉老大手的弟兄們,就連楚香主這裏,眾人也都真心實意地認為謝六姐一定是無生老母降世,否則她如何拿得出這輕巧堅固,完全不是人間應有,卻偏偏還能晝夜計時的‘手表’呢?

“聽說廣州那裏,大戶人家中偶然也有一種叫做‘擺鍾’的東西,可以計時,是從海外千辛萬苦搞來的珍貨,但這和手表相比,卻又迥然不同了,那擺鍾和弓一般,每天都要上弦——前些年,有個廣州府大戶人家的少爺,進京趕考,因為福建道、浙江道鬧賊的緣故,從浙江道折到江西道來,在信江上急病死了,他那船上的夥計是我們家的親戚,趁設法搞了他的擺鍾來孝敬我,事後還惹來好一場追查,在我手裏不過日就走得不準,我以那物轉獻給我們豐饒縣戶房的王老爺,王老爺倒是有識的,收去了每日上弦校對,方才重新走得準起來,但也不過是一年多便壞了,根無處修去!”

楚香主拿著手表嘖嘖讚歎,半日才取出汗巾,鄭重拭去了手表上的指紋,還給陸大紅,拱手對遠方行禮道,“六姐竟能賜如此輕巧耐的奇物,可出雖然還不肯示,但定然是神仙人物一流了。說來我們這小地方,也有幾年未曾聽聞上諭了,若是六姐不嫌鄙人粗陋,此次我便和諸位老兄弟們一起回許縣去,求六姐,重新將香壇開設起來。”

楚香主要開設香壇,便表示是認可了買活軍這個平台,其實也等於是確認了謝六姐就是無生老母,是白蓮教的一個新分支,不管他人信不信,但憑借這個平台,豐饒縣和許縣支鹽販隊伍可以展開更多合。這的決定影響力是相當大的,若按常理,至少也要有幾個弟兄心裏犯起嘀咕,需要香主的開解或者彈壓,但此刻豐饒縣眾弟兄麵上都有喜,這便是信仰的威力了,能夠跟隨在真仙麾做事——那還能被薄待了嗎?

“傳聞中,六姐手中有一株神仙母稻,要輕輕一搖,便能結出千萬豐產稻穗,這可是真的嗎?”還有那些曾經去過許縣的豐饒鹽販,已經迫不及待地打探了起來。“還說有一個鹽口袋,裏頭是永遠都倒不完的雪花精鹽,全都半點苦味有,一個糖口袋,裏頭是天上的花蜜化成的糖,比洋糖還要更為上等,一個口袋,裏麵全是天河水,一滴便包治百病——”

陸大紅算是體會到六姐看到別人參拜她時那一言難盡的表情是怎麼來的了,她雖然打了個擦邊球,為六姐‘褫奪’了無生老母尊位,但卻絕不會為了爭取這些鹽販狂熱的崇拜而胡吹噓,“這倒不是,這些都是我們自己產的,雖然是六姐教導,但還是人手生產出來,是天上傳的技藝,要比民間精巧太多,因此我們做的東西就是好——就這還是缺人手,好多東西因為人手不足造不出來,若是豐饒縣這裏有年輕,會說官話的孩子肯外出做工,楚香主不妨介紹到我們買活軍這裏來,別的不說,飯是一定能給吃飽的。”

楚香主不失笑道,“如今聽說到處都有人餓死,聽說少人做工的,這可是真話?纖夫要不要?若要,我這裏要多少人也是管夠。”

纖夫是沿江沿河的縣城裏特有的一種職業,劉老大聽了便動容道,“民生凋敝到這個地步了麼?連纖夫都活不去了?”

楚香主歎了口氣,搖頭道,“反正我們信江這裏不好,商船少了多,不少纖夫便要去九江討生活,也有想去衢江碼頭的,但那處更是連親戚都有,語言也不通。好些教裏的兄弟賣兒鬻女,也是淒苦得。”

他們一麵說,吳老八一麵輕聲土話對陸大紅解釋:南方這裏凡是沿江沿河,要是吃這一口漕運飯的,幾乎都是教內弟兄,他們信的是羅祖教,不管心裏怎麼想,反正在宗教活動上,一講究‘無生老母、真空家鄉’,和白蓮教互為表裏,多時候其實完全是一回事。因此和鹽販的交往也頻密,彼此各取所需。

羅教弟兄做的都是重活,吃得鹹口,鹽量大,鹽幫給他們賣鹽要比別處便宜得多,而羅教因為成天在江河岸邊跑,也可為鹽販彼此掩護夾帶運鹽,打探江麵消息,這麼說來,其實從鹽販往羅教這裏的賣鹽量,便可看出信江航運業的興衰,從而推測出整個南方的商業貿易景氣如何。

也因為這份同屬教內的香火情在,楚香主自己雖然家頗豐,但對這些苦哈哈的老弟兄們是相當同情的,據他所說,雖然江西道這裏總的日子還算好過,但也是勉強維持而已,纖夫的數量逐年折損,如果不是羅教壇主極力周旋接濟,怕也要起來了,“日子實在是過不去!處處都是一團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