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富貴殷實人家,出門外都是要帶‘路菜’的,也叫做壇子菜,一個個玲瓏的小壇子裏裝著各式的菜肴,總以鹹、油為主,這是為了不易腐壞的緣故,況且旅途中飲食難免粗陋,油些也好下飯。黃大人常年走南闖北,黃也是家淵源,自幼便瞧著母親給家中親眷預備壇子菜——哪怕是家庭成員沒被派去外地駐守,武將家庭也習慣以這些菜肴互相贈送,這是小圈子裏特的習俗。
因此,準備是做得充分的,要走長路,還武林便先把這些都預備下了,也可謂是兼采了各地之長,壇子裏武林這裏名的鹵鴨,隻取了胸脯、腿肉,剔了骨頭,另外油炸過了,幹幹地疊一起,用飯取出兩塊便可佐餐。湘西的外婆菜:梅幹菜、刀豆、幹豇豆都切碎了,因為都是幹菜的關係,幹巴巴的炒一起,冬日一兩個月也不會黴壞。還京城的八寶鹹菜,是王大璫賞賜下來的禦膳房筆,風味比六必居更好。又雞肉、鵝肉拌炒了十餘樣幹菜做的雜鯗、海邊買的幹魚鯗——這倒是生的,要用隻要熱水,要炊火做飯的,放飯上煮熟,一整鍋飯便都又鹹又香,若是能夠接受海魚的腥味,這倒是下飯的恩物。
從武林出來,走了近十日才到海寧,雖夫妻二人嚼用限,到底還帶了五個下人,出門外,短暫離開原的會秩序,主從之間的差距會因此減小。主人大魚大肉,仆人幹咽餅子,哪也沒這麼辦事的,因為此前住河船上,每日都鮮魚賣,不過是要鹹菜配飯吃,因此別的還好,外婆菜和八寶鹹菜倒是耗用了不少,到海寧之後,少不得又忙著去本地的鋪子裏買了兩斤鹵豆幹,十斤鹹菜,都裝荷葉包裏,黃取出餐盒,將各路菜鹹菜都夾取了一些,讓婆子捧到隔壁去,過了一會,對方也還贈了半隻鹽焗雞、一小碟梅幹菜扣肉,一小碟紅燒蹄髈,還壘得高高的兩疊梅幹菜酥餅。
這倒都是南方常見的路菜,黃笑道,“不得了,大方了,倒是我偏了。到了地頭再好生設宴道謝罷。”
話間,婆子已去一層甲板取了晚飯來,船艙裏上船就發了票,飯菜是憑票領取的,一人份的晚餐是兩個杠頭燒餅,一碗稠粥,一碟豆芽,一碟燉豆腐。黃大人道,“也是實。”
這燒餅一看就知道是岸上的,大批量地送來船上,隻海寧這樣私港的城市才這種北方的食物流傳,第一是粉,第二是這種食可以做得極其幹燥,放個月也不會黴壞。是受到船家歡迎的,沙船還好,都近海航行,過日便可停下補給清水,這些福船一出海就是個月,靠岸機會不多,又要存貨,又要存飲用水,空間非常限,不可能攜帶米糧,因為那還要耗用水去做它。除了這種杠頭燒餅之外,還炒熟了的粉,也受到船家的歡迎。
至豆芽,更是必備的,這沿海水中乎已形成了一種信仰,別的可以不吃,豆芽卻是一定要吃的。據這種食物為媽祖娘娘所喜,常吃豆芽,百病不侵,而黃大人臨城縣偶然間到了另一種道理,那就是人要生存下去,必須要攝入各種維生素,豆芽是所富含維生素的植物中,攜帶成本最低的一種,隻要帶了足量的黃豆,就可以按發芽食用,可以效地減輕載重負擔,避免壞血病的發生。
這一餐食物對黃大人夫來,當然頗為潦草,他也許多充足的準備可以加餐,對其餘乘客,尤其是那些女童來,就是唯一的糧了,這樣的供給已算充足。黃取出一個盤子,夾了些豆幹、鹹菜,又夾了一坨外婆菜,一坨雜鯗,讓傭人自去分食配飯,自將壇子菜歸置了一番,箱籠鎖好。捧著一個食盒,黃大人後頭也端了一個。兩人一起走出房門,黃大人笑道,“,可還往日身麼?”
從客房去到樓上的台,要走到走廊盡頭爬繩梯上去,若是一般的女眷壓根就辦不到,更不裏還捧著食盒了。黃白了丈夫一眼,左右張望無人,便將裙裳撩起,掖腰間,將食盒磊黃大人上頭,自後退步,一個縱躍,扶一條纜繩借力,無聲無息地便翻上了台。探身下來取走食盒,黃大人微微一笑,也跟她身後翻上台,笑道,“娘子好身,愚夫自愧不如。”
黃道,“愚你個大頭鬼呢。”
這台平不人來,是備著海戰用的,上頭壘放著許多木箱,還門紅大炮,此天氣還些冷,二人端著食盒,大炮邊上找了個避風的地方,攤開油布挨著坐了,食盒便擺木箱上,此地視野開闊、空氣清新,令坐了十日船的旅客精神為之一爽,兩人先喝了熱粥,黃掰開燒餅,沾著紅燒蹄髈的湯汁送入黃大人中,笑道,“你又什麼鬼主意呢,把我帶到這裏來,什麼話不如等到地頭再。”
黃大人帶她去買活軍治下,自然不是純粹的送去做人質,這一點夫妻兩人心中都是數,隻是一路人多雜,黃這也是提醒黃大人,此處尚還不是話的地頭,黃大人道,“正是事要請你做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