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第四人鄭地虎(中)(1 / 3)

鄭地虎在東瀛住過許多年,那處溫泉眾多,他自然有群浴的經驗,平時在船上也是不拘小節,由於船上潮濕,而且布匹珍貴,低等水手在夏天很多都是赤條條地做活,他是見慣了同性的軀體的,一眼掃去,大多人的來曆便了然於胸了:又黑又瘦,身有傷疤的多數都是老海狼。凡是皮膚細嫩一些,體態又較豐腴的,便是江南這裏本地的地主。其餘行商、貨郎、苦力,看體態都瞞不過他。那棉襖少年一行人,恐怕便是江南的富人闔家遷移過來的。

鄭地虎和這些人不是同路,也就沒有打交道的意思,進了浴室之後,先找池子,卻不見,隻有一個個的黃銅盤子,上頭又戳了許多孔,林立在浴室中,下方是水泥地,又用銅做了格子蒙在下水渠上,鄭地虎仔細留心,還發覺這浴室地勢有些微起伏,方便水流向下水渠中流走,也是暗道,“果然是買活軍中,處處都是機巧。”

又有人從多孔牆裏問他號碼,鄭地虎先報了自己手上的牌號,卻不是,而是蓮蓬的編號,這些都是在東瀛、羊城等處見不到的新鮮規矩,令他和同來的海盜也是興致盎然——因為有他帶頭,此時他那些手下多數都剃了頭,靈活些的已經領了胰子在身上搓洗起來,又喊了號數,讓上頭開始放水,給他們淋洗身子。

在船上除了夏日下雨,否則經年累月無法洗浴是很常見的事,水手有了機會都愛洗浴,此刻鄭地虎便發覺,若是從清洗汙垢的目的出發,淋浴比泡浴要更好得多了。熱水灑在身上,帶來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如熱雨一般,隻令人閉目沉醉,可惜隻一會兒便止住了,他不由就道,“怎麼就止住了,再放啊。”

牆後那人便道,“水要錢的,前兩桶一文一桶。第三桶起便是十文,你還要多少桶?”

鄭地虎怎在意這個?將手一揮,道,“多少桶都放,這一場的浴資我都包了,洗個痛快的。”

說實話,以他們汙垢的程度,兩桶的確也不夠搓的,眾手下一聽,便都歡呼了起來。那人道,“行,那我這裏可就隻管計數了——不過也不是要多少都有,得看鍋爐燒得過來沒有——客官要沐浴液麼?這個就貴了,五百文一壓,洗身子比胰子更好用得多了。”

水也不過是十文一桶而已,沐浴液就要五百文一壓,鄭地虎都嚇了一跳,不想那棉襖少年卻興奮地叫了起來,問道,“是否便是京城千金難求的香體露?在京城一瓶可要三十多兩呢,就這還無處買去!給我一壓,給我一壓!”

他已忘了懼怕鄭地虎,跑到他身邊,伸手接了一壓沐浴液,捧在手中仔細鑒賞,疑惑道,“為何是淡紫色的——好香呀!”

細嗅了一會,又捧去給旅伴們看,那幾個老者赤身裸體,將棉襖少年團團圍住,鄭地虎看著發噱,道,“來,也給我們一壓,都包在浴資裏。”

一桶水十文二十文的,這群旅伴還不當回事,五百文一壓的沐浴液,他們便不肯領用了,鄭地虎也不招呼,隻有那棉襖少年欣然受了這個人情,鄭地虎還看到他偷舔了沐浴液一下,又連忙吐了幾口口水,五官扭曲,對長輩道,“苦的!”——他此時倒覺得這少年率真至性,頗為討喜。其實他也想嚐嚐味道來著,不過有人試過,也就免去他的掙紮了。

鄭地虎伸出手去,也得了一壓,果然微紫泛光,在手心滑溜溜、冰涼涼的,仿佛胰子融成的液體,略一搓弄,則異香滿手,搓在身上泡沫滿溢,果然除汙去垢,比胰子更加效驗,而洗完之後,皮膚又不緊繃,反而滋潤異常,還隱隱留香,令眾人都交口稱讚,雖然花了五百文之多,但卻極為欣然,大有見了世麵之感。

“這剃光毛發,又用浴液搓洗,果然清爽。”

等到洗完了,眾人且都買了大浴巾,往身上一裹,那種舒適,難以形容,裹著浴巾來到休息區,往那躺椅上一靠,買了茶和蜜橘來,屋子裏暖融融的,昏昏欲睡地用著茶,剝著蜜橘,便更覺得再享受不過了,而且這種清潔的感覺,是東瀛溫泉都難以相比的,雖然東瀛溫泉洗完了皮膚也滑嫩,但清潔力還是不如浴液,這些海盜很多都覺得自己輕了兩斤——浴室裏還賣絲瓜絡,他們彼此用絲瓜絡沾了胰子搓背,多少年的陳年老垢都搓下來了,而且一些常年有蘚的皮膚,現在也覺得很幹爽,很多人都覺得這就是浴液的作用,這浴液如此香甜,洗完了香氣依然經久不散,很顯然是仙家聖品,應當是有包治百病的功效。

“先生,你說這浴液是什麼道理呢?還有他們是怎麼把鐵接頭都做得大小如一,略無參差的?”

那幫斯文人也洗完了,他們倒是不歇息,衣服一送來立刻要換了離去,棉襖少年又發覺了不少有趣的問題,正纏著長輩詢問,鄭地虎聽了,心中也是一動,隻覺得讀書人的腦子的確好用些,他剛才也在浴室裏,怎麼沒留意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