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3 章 去他的始祖獸(1 / 3)

“日安,賽巴斯迪奧。”

“尊敬的主教,早上好。”年輕的小夥子驚跳了起來,反射性地將自己手中的小雕像藏到了身後,菲力佩主教輕輕地歎了口氣,慈愛地說道,“小夥子,把它拿出來吧,我已經聽說到風聲了。”

弗朗機人便漲紅著臉,慢慢地把手裏的小像拿了出來——不大,手指頭長,是個少女的半身像,沒有上色,如果說它是賽巴斯迪奧和未婚妻之間的信物,也不會有很多人懷疑,不過,這個少女穿的是買活軍的服飾,她手裏攥了一把淩亂的東西,菲力佩主教觀察了一下,是稻穗。

“這是我準備拿去賣錢的東西,主教。”賽巴斯有些祈求地說,“您知道,我在雕刻上有點兒天賦——我父親是個木匠,壕鏡這裏的買活軍有佩戴這種雕像的習慣,我就想……我就想……”

“你想把它送給女俘虜營的太太,是嗎?”菲力佩主教說,“聽說,女俘虜之間流傳著新的信仰,而且她們對此普遍很相信,因為買活軍的醫生展現了神跡,治好了加路也家的瑪麗安娜。”

這消息已經流傳到男俘虜營來了,可見這種新的信仰傳播得有多廣泛,島上這一兩萬的洋番,不論黑白,普遍都非常喜愛這個說法:謝六姐就是聖經中曾書寫的東方三賢人之一,在主和主的神跡都已經隱沒的時代,三賢人是世間最後的孤星,人們敬奉她,就像是敬奉主一樣虔誠,死後經由她的擔保,他們也能上天堂去。

這樣的說法,非常有效地緩和了島上的氛圍,甚至有許多隱藏在野外的膽怯黑奴,不知怎麼也給他們聽到了這個消息,讓他們鼓起勇氣,找到自己的同族,央求著回到社會中來——在此之前,有很多非常虔誠的黑奴,他們是不敢和買活軍發生接觸的,因為買活軍的規矩要求他們放棄和教會的聯係。

而這對於信徒來說,就意味著死後要下地獄經受永久的折磨,對虔信者來說,永恒的冥世與短暫的現世相比,他們更看重冥世的利益。因此,他們寧可睡在野外,偶爾來做一點活換糧食吃,或者做些小偷小摸的事,也不敢正經過來做活。

但現在,這故事流傳開來之後就不同了,傳說中,是總督府的二小姐瑪麗安娜在高燒中受到了神的啟示,當時,瑪麗安娜認為自己的高燒是來自魔鬼的誘惑和預言,預言她因為家族的罪愆,將要被拖入地獄,遭受永久的懲罰。

但是,在生死關頭,勇敢的修女瑪麗亞將她送到買活軍的醫院,買活軍給予了她一種神藥,瑪麗安娜便立刻感到了清涼與舒適,身上的所有疾病都消褪無蹤,在清涼無邊的解脫感中,她好像見到了無形的亮光,那道亮光對她說,“東方的賢人重新降臨到了世間,她將接管世界,將此地變成地上的天國。她的手可以寬恕你們與生俱來所有的罪過,那撫摸過神子,為他送上禮物的雙手,將會主管天堂大門的鑰匙。”

就這樣,瑪麗安娜痊愈了,用了三天便完全退燒了,而且,她還得到了買活軍送的禮物,這個腰撐,很好地緩解了她病弱的體質,讓她重新獲得了健康,可以健步如飛地行走如初,她回到俘虜營之後,便迫不及待地宣揚了自己的神跡。

女俘虜們對此也深信不疑——原本她們都見過瑪麗安娜垂死的樣子,這樣的重病,就算能夠痊愈,也非得躺上兩三個月不可,可瑪麗安娜三天就回來了,而且笑容可掬、精神煥發,和原本那昏昏沉沉的樣子判若兩人,談到謝六姐便是滿臉的虔誠,她現在絕口不提教會了,而是謙虛地把自己的痊愈全都歸功給謝六姐。

說實話,這樣的神跡可要比什麼地湧甘泉、肖像流淚要來得可信得多,菲力佩主教非常清楚,醫術是傳教的關鍵,排解病痛——這是最高等級的神跡,教會經常傳說某某雕像、某某甘泉、某某大石有排解疾病的效果,並且能從參拜此處的信徒中找到很多例子,認定為神跡。

每一次認定神跡,都意味著教會收到捐獻的上漲。而那些自以為自己的病痛有所緩解的信徒,不過是有些小小的不舒服而已,即便他們的腳氣因為赤足朝拜而得到了痊愈,他們也會歸功於神的恩賜,這可和瑪麗安娜小姐的事情不能比,三天就把一個垂死的高燒病人救了回來,女俘虜們怎麼能不采信她的說法呢?甚至於在男俘虜營中,現在偷偷開始膜拜東方賢人的士兵也不少見。賽巴斯的小木像,如果不是想要自己膜拜的話,那也是賣給俘虜營的人。

菲力佩主教並沒有受到買活軍額外的禮遇,他也被投入俘虜營中,一視同仁地被剃了光頭,換上了麻布做的粗糙囚服,這是習慣了細白棉布的皮膚很難習慣的觸感,稻草透過麻布,繼續刺激著皮膚,因此他很快就起了一身的疹子,到現在也沒有完全痊愈。

這樣的主教是很難繼續維係自己的威嚴的,而且,買活軍對於男俘虜們使喚得很嚴厲,俘虜們回到營地幾乎都已經累得隻想倒頭大睡,主教就是想要說些什麼,也沒人理會。他自己也不空閑,由於他不能幹體力活,主教便被派了做麵包的活,現在他每天要揉幾百斤麵團,對一個老人來說,這是很重的活,主教的手臂因此逐漸變得粗壯。

菲力佩主教受了委屈,但這也比丟了命強——話又說回來了,一般來說文明國度,對於宗教人員最嚴厲的處置也隻是驅逐出境,如菲力佩主教這樣的大祭司,也往往能受到一定的寬待。買活軍的鐵麵無私讓他相當委屈,但菲力佩主教找不到人說理,也不可能像老朋友那樣服毒自盡,天主寬恕老馬士加路也,他實在是過於高傲了,完全無法承受一丁點的失敗。

在困境中忍耐半年,隨後回到歐羅巴再做打算,這是他的想法,當然,很多士兵對歸鄉的路憂心忡忡,他們不知道商船願不願意捎帶他們——又或者會不會幹脆把他們綁在船艙底,給他們服用酒精和藥物,讓他們成為那些昏頭昏腦的水手,商船們就是這樣抓水手的,在有黑奴以前,幾乎所有的底層水手來路都不幹淨,他們就像老鼠一樣,是活生生的消耗品,一趟遠洋航程差不多就能死上一半。這些商船可沒什麼清白的,大多數時候他們或許是老實的商人,可適當的時候,他們就是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