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說的話,其實最希望能有一種滑輪的梯子——您看,咱們這裏的檔案庫是用的通天櫃,最上麵的那幾層肯定是要用梯子才能爬上去夠的。您別說,就這一點就特別耗費時間了。”
對於百姓來說,吏目們辦事總是慢吞吞的,有時候查閱檔案,需要一兩天的功夫——先來一趟,登記要找的人的姓名、籍貫,隨後再等上一天,再來一次,憑條子去找閱檔員看結果。
檔案室分了好幾個崗位,接待百姓們的登記員,按表格去找檔案的人:這個人尤其要身手敏捷,眼明手快,體重要輕,不能笨手笨腳的,同時,他也要兼做檔案庫的打掃,像是雲縣那樣的大府,檔案庫的資料汗牛充棟,還要招聘專門的保潔。
除此之外,還要有一個閱檔員,這個閱檔員一般要外地人來當,本地人是不行的,而且,他的崗位前豎起了厚厚的玻璃,就是為了防範激動的百姓越過櫃台破壞檔案。這樣的事情尤其在檔案中有負麵記載的時候是常見的——現如今百業興盛,到處都缺人,在聘用員工時,東家來查檔案的情況比較少見。
就算要查,手續也比較麻煩,首先要員工本人的許可,其次,要由閱檔員來查看檔案,對於一般的崗位,如果沒有大的瑕疵,東家是看不到檔案本身的,如果有比較嚴重的扣分事項,才會用白紙遮擋其餘的部分,在玻璃後給東家看一眼。
這樣的做法,在大體上來說是能夠促進就業的,尤其是促進一些本地的商鋪招人的信心,在此前,商鋪招夥計是一件很審慎的事,往往需要一個老員工以自己的信用做擔保,從他的親友中介紹,而且,東家對於夥計在最開始一段時間總還要懷抱著特別的提防。
這種做法,在如今這種世道下是很落伍的,從前能做夥計,對於很多無地的農戶,城裏的貧民來說,已經是一條很好的出路,但現在,這些人讀書識字了之後,更傾向於直接為買活軍幹活,年輕男人有得是一把子力氣,哪怕是去建築工地幹上幾個月呢,辭了工暫時休息一段時間,在被街道注意上之前,盡可以找點樂子,哪怕是去周圍的山林裏走走,那也是趕了遊曆的時髦不是?.伍2⓪.С○м҈
如果還像以前那樣招人,恐怕找來的夥計就各有各的毛病了,因此,東家們不得不逐漸適應從完全的陌生人,甚至是從外地人那裏招聘夥計的做法,買活軍的這種查檔政策,還有發達的郵政係統,就給他們帶來了很大的信心,雖然他們未必都會去查,但,知道自己可以去查,心理上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寫信查檔,也成為了郵局承接的一項業務,這項業務是收費的,五十塊錢一次,包回信的郵資,不算是太貴,對於東家們來說,負擔不大,對於郵局來說這完全是純賺的,這業務集中在一起時,辦起來非常方便,每天拿著信裏的文書去檔案局和銀行就行了,檔案局對於這種查檔也收費,五文錢一次,都在五十元的費用裏。
從檔案局的職員來說,他們認為這樣的服務,檔案局的收費是少了的,感覺至少要分走十五元,甚至是二十元,才能讓他們心裏好受一些。乃至於別的來查詢檔案的百姓——一般都是在談婚書以前來查的,這項服務受到百姓極大的歡迎,逐漸成為一種必備的程序——一次也要收個五元十元的,才能止住他們有事沒事,閑著就來查查檔案的壞習慣。
“檔案是真不好找!”
也不是沒有理由,辦事員把黃謹和佘四明讓入檔案庫裏,對他們訴苦道,“請您二位看看——”他大概是北方人,官話中的腔調還是很明顯。“就說咱們衢縣,全縣的檔案都存在這裏,一個人一個本子,光是封麵、封底,都是不小的開銷。”
確實如此,衢縣現在的總人口,大概在十萬人左右,如果各地分檔的政策落地,那麼每年要建檔的人數可能還會更多,十萬個硬皮活頁本是什麼概念?佘四明是帶了尺子來的,他量了一下,大概書架的長度是多長,本子的厚度是厚度,答案大概就出來了,一層書架大概能放下50個活頁本,實際上來說可能要少一點,因為本子還需要一些保護措施,不然可能會生蠹蟲,而且若是老鼠啃了,該怎麼辦呢?
一層50,一個架子有十層,最上層的都是需要很高的梯子去夠了,那麼,一個書架可以儲存五百份檔案,十萬檔案就需要200個書架,這是在衢縣的人口沒有太大的變動下,檔案庫必須占據的最低書架數目,實際辦事過程中,人員的流動是頻繁的,檔案的建立和查閱都是經常的,實際上,衢縣檔案庫的書架數目是250個,差不多將將是夠用,最好還要有幾十個的空缺。
“不可能每個書架都塞滿,我們是按郵編來做歸檔的。”
接待他們的衢縣辦事員姓祝,祝辦事員認為這份工作實在是非常繁重,半點沒有從前想象中衙門吏目的風光。他歎口氣說,“每個郵編下再按姓氏拚音的順序來分戶口,所以真的,哪天衙門最好頒布一個規定,別改名了,尤其是戶主,改名後可能檔案的去處就完全說不清了,政審分歸零不可怕,可怕的是要來開政審分證明的時候,你檔案沒了,那就完了,沒有一年半載這事兒別想辦結,這期間所有百姓的待遇都是享受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