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糊塗,糊塗啊!”
‘叔嫂苟合案’的報道,雖然還沒有見諸報端,但在泉州民間已經激起了相當的反響——此案按照道理來說,實際上應該被命名為‘宋三撕毀信件案’,男女豔情的內容,隻是其中很小一部分而已,但不論什麼時候,隻要是有這樣的事情牽扯其中,這案件在民間的命名那就是鐵板釘釘,牽扯到其中的所有人幾乎都沒有好果子吃——
罪名重的那幾個,現在還在羈押呢,目前隻放回了兩批人,第一批是宋三的家裏人,還有他親戚中所有從事吏目行業的,原也都被帶走問話,又陸續被放回了,第一批,就是宋三招供出來,對他有所請托的狐朋狗友。喵喵尒説
這些朋友,有些雖然也對宋三有所囑托,但並未行賄,隻是口頭來往,按照宋三的交代,他也沒有收到和他們有關的舉報信,算是情節輕微的,因此也就被放了回來,但是,大家心裏都清楚,惹上了這樣的事情,衙門又是一副要大辦的樣子,這些人不被治罪,已經是好的了,想要保住衙門裏的職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現在沒有開革,隻是還在等待其餘人的處置結果罷了,班是不能去上的,薪酬一天也隻發十文,算是和長期病假、事假一個待遇。
若是一般的坎坷,那也就罷了,這樣不名譽的事情,帶來的後果自然是十分嚴重的,這幾人回家之後,每日見到的都是家中親朋的愁眉淚目,其中更頗有妻子帶著孩子回了娘家的,還要忍恥去丈人家認錯,許上這個,許上那個,希望能把妻子接回家中,再續前緣——便是要因此更改婚書,也是情願的。
在城中荷花巷子末尾的一座水泥小院子裏,便正上演著這樣的對話,“平日裏我女兒可是提點過你,少和那些狐朋狗友來往?當時你是如何應的?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如今呢?這麻煩可不就是因你交友不慎而來?”
說話的正是這任一郎的嶽丈韓老官人,他們兩家做親也有七八年了,結親之時,是門當戶對,等買活軍入城以後,韓老官人因和宋玉亭、雷子重兩家能攀上一些親戚——他是開生藥鋪的,是以轉圜得很快,專門做藥材生意,而且還大力開辟荒田,指導買活軍的田師傅培育藥材,又體麵,又實惠,不到半年功夫,水泥造的一層小樓就蓋起來了。
任一郎這裏,有嶽父家的支持和提點,又和宋三郎叫好,知道讀書的重要,便也僥幸考上衙門,做了吏目,原是要讓他娘子也跟著考,但韓老官人的意思,生藥這一行前途無量,因此便將女兒也叫了回去,讓她做了生藥鋪的學徒,一麵上課,一麵跟在自己身邊學習藥材炮製,一日雖然隻得一十五文,但有了基礎在,將來若是考上專門學校,去雲縣讀兩年的藥學,回來泉州這裏,自然是前途無量,要在醫院找個差使,不在話下。
雖然有這遠景在,但韓娘子工資暫且不如丈夫,也不如其餘媳婦兒們,這是實在的事情,她要上班,又不像從前一樣,還得分擔家務,算下來,她出門去,還不如在家呢,隻是韓娘子性格很倔,又很聽父親的話,一定要去生藥鋪工作,又有衙門中的風言風語,說是夫妻一人都有正式工作比較能加分,任一郎這才沒有說什麼,隻有時行動間難免帶出從前的遺風,認為自己是一家之主,前途在望,韓娘子有了閑空,幫著做做家務即可,倒不必過問他在外頭的事,處處管束,叫人不快。
這宋三的事情,之前夫婦一人就起了口角——要知道,男女之間的事情,沒有能完全瞞住的,隻要有所來往,風言風語幾乎無法避免。韓娘子聽說了之後,便不許任一郎和宋三來往,認為這人,人品不正,早晚要鬧出事情來,自家沒的白惹了一身騷。韓官人也知道此事,便點任一郎道,“便說如今此事,可見得這宋三人品如何低劣了,你不過是玩笑間說了那樣一句話,給了他錢沒有,為這特意請他吃了飯沒有?什麼都沒有,無憑無據,他也要攀咬了你來,真是個糟汙下賤的棺材瓤子!”
說到這裏,不由得頓了一下手中的拐杖,方才續道,“還有你,也是如此,如何就應下來了?就憑他一張嘴的事情,你若咬死了不認,豈不是安然無恙?被公人提去一審,不分青紅皂白就應了下來,這樣的膽魄,怎麼能成事?”
雖然‘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這樣的順口溜還沒有麵世,但其中的道理是大家都懂得的,任一郎見堂屋簾子後,一雙矯正鞋一閃,知道妻子已經站到簾子後,忙磕了幾個頭,先滿口認了錯,口稱日後要請賢妻多教誨,自己一定聽話雲雲,又小心翼翼地為宋三分辯道,“他倒也不是有意攀咬,隻圖自己脫罪,多數是受不得更士的百般手段,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已無有保留餘地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