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
“人還在偏廳,怎麼能沒聽說難道竟全是真的啊這也太、太太”
“嗐,這才哪到哪呢,景仁宮那位平日素來穩重妥帖,最是能沉得住氣的,也是往別處少了走動,消息不夠靈通您知道翊坤宮的事兒嗎說是宮女和民男勾兌,今年夏天在別府發作了好幾個,其實不止宮女,聽說也有主子扯在裏頭呢隻不知道是哪位姐姐了,我猜啊,不是慧姐姐就是成姐姐。”
“您還說良姐姐消息不靈通,這一聽也是個沒耳目的,良姐姐能不著急嗎你不知道,這裏還有買活軍的事,她上午以為容姐姐跑了,為求活命,也是怕娘娘責罰,恰好買活軍又在附近發煤,一時鬼迷心竅竟去做了備案,說是自個兒若出事了,就是皇爺和娘娘做的主”
“什麼還有這樣的事兒”
“更還有別的你不知道呢,良姐姐這次覲見,還要把公主和景仁宮人全數帶走,又要內閣老大人們聯合具名擔保,倘有不願離去,留在宮中的,不可受到絲毫冷待,一應供給還要如前呢”
“啊,這這是萬萬沒有想到的,良姐姐哪來的膽子倒是個有擔當的,都這會兒了,還不忘底下人,也合該她能辦成這樣的事。”
“噓這話可是隨便能說出口的你這丫頭,有話可往心裏藏罷”
“是是,打嘴打嘴隻這下為難了呀,她是膽大包天了,皇爺該如何處置呢難道,難道還真讓她走了”
“那自然不行如此規矩顏麵何存”
“可若不讓她走,又關得住嗎”
“這”
兩個小宮人,並肩立在嘰嘰喳喳掛滿了鳥籠的鸚鵡房裏,借用鳥兒的叫聲遮掩著自個兒的談話,交頭接耳時,彼此臉上都是詭秘而又興奮的神色,似乎也有著一絲隱約的憧憬和羨慕,她們所羨慕的,或許是景仁宮人擁有的新可能,也或許是良妃這麼一個好主子,在這一刻,她們心中想的當然並不是皇爺可能的嚴酷處置,而是倘若良妃的要求都一一成真,屆時景仁宮的宮女太監們,離開了這看不到盡頭的宮闈生活,又該如何開展自己的人生
在宮中服役,可沒有定時放歸的說法,想起來了就放一次,倘若幾十年不放,也就一直隻能在宮中苦熬著,究竟能做到一宮管家婆的宮女,又有多少原本,一入宮門深似海,此生也難有再出去的念頭,病了死了,屍首往城外靜樂堂一送,好歹還算是出了宮,若是有些臉麵的,還能混個墳頭,若無臉麵,火化後骨灰撒入靜樂堂中的深井,就是了卻了一生。
哪怕是帝後身邊的宮人,其一生的軌跡也大抵如此,倘不是買活軍崛起,規矩也不會有絲毫的改易,若是在數年前,宮中還是奉聖夫人和九千歲做主時,宮人們過得還更戰戰兢兢的,奉聖婦人在宮中一手遮天,哪怕是妃嬪都能收拾得在宮中待不下去,更遑論宮女子了,不論多有臉麵,也是隨手打殺了事。喵喵尒説
說起來,這幾年來學了新學,偶爾也能服侍著主子們看看報紙的小宮人們,逐漸才能思考到幾年前宮中變化的因由所在宮中女子的日子好過起來,是從皇後掌實權開始的,而皇後掌權卻又是因為九千歲對買過於柔媚,數年前因福建道淪陷而引咎離去,他黯然而去帶走了奉聖夫人,廠衛田大人借勢崛起,雖然權勢滔天,但他和九千歲不同,能夠調停與內閣的關係,更不幹涉宮中內務,因此皇後得以放開手腳,組織宮人、內宦普遍識字,學買式新學,三四年下來,卓有成效,方才有了開女特科的可能。
原本死氣沉沉、一成不變的生活,就這樣悄然間有了急轉彎一般的變化,非止王良妃盼女特科,宮女們難道就不盼望了嗎女特科幾乎是唯一一個,能讓她們以考生身份出宮行走,甚至是出宮任職的機會堂堂正正地出宮,出宮後還有一份俸祿養活自己,對於大多數宮女來說,已經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兒了,要說南下投買,這些五六歲就入宮的女孩兒們,還沒有這份膽量。
但現在,事情不一樣了,王良妃此次覲見的緣故,不過是一兩個時辰就在別宮中不脛而走,這些宮女子們驚歎於良妃的異想天開,佩服著她的膽量,好奇著她的命運時,心底也難說沒有那麼一絲騷動,雖然絕不會訴諸於口,但心底也不由想著“連深受聖恩的良姐姐都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
“稟皇爺,各別府鑰匙均已繳回,並加派侍衛看守,奴婢亦親自一一探問過,各貴人均平安無事,且府邸四周側門,全數封堵,侍衛亦個個戰兢,查缺補漏、晝夜巡邏,必不使任妃離宮一事重現,至於任妃別府所有侍衛,一律斥責,令歸營另行處置。著侍衛陳某某率三十人戍衛別府之中,必不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