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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郡王府。
黃昏時分,晚霞燦爛。整座宅子都沐浴在了橙紅色的夕陽之中,仿佛鍍上了一層暈紅色的暖光,憑添了幾分瑰麗和華美。
這樣的畫麵,無疑是極美的。
換了平時,康郡王可能還會停下來欣賞一會,但今天,他卻是沒這個興致,直接便讓馬車駛進了府中。
他這會兒的心情極度糟糕。
大朝會之後,原本他應當立即趕回郡王府,抓緊處理稅務事宜。
卻不想,竟然被工程司那幫人糾纏住了,非得拉著他詢問征討南疆蠻蠱族的具體計劃,追問征討過程中需要用到的工程器械,土木材料等等細節問題,大有沒完沒了的架勢,搞得他一通發飆後才抽身出來。
南疆蠻蠱族如今的人數雖然遠不如之前,但也占據了天府以南大片的土地,就算敲定了計劃,從籌備糧草,確定隨軍出征人員名單等等前期準備,再到調度軍隊,準備出發,最快也要好幾個月的時間,哪裏就需要這麼著急了?
這幫人是故意的,定是王宙輝搞出來的緩兵之計。
他現在最著急的是處理被查稅之事。那個要搞不好,別說征討大元帥了,連他這個準帝子的威望都要大受打擊,繼而影響到帝子之爭。
王守哲!
那個曾經聽到過彙報,他卻不以為意的名字,屬於情報上值得拉攏的對象,他卻並沒有主動出擊。
而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甚至乎對龍無忌大力拉攏對方還不以為意。
他私心認為,哪怕王守哲的確是個人才,也做出過一些成就,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一個偏僻小家族的族長而已。不是應當聽到他康郡王一脈有意招攬他後,就立刻主動前來投誠的麼?
對方不來,那是對方沒眼光,是對方的損失。
結果……
對方不但投靠了吳明遠,還反過來將龍無忌拉攏了過去,狠狠地挖了他一波牆角。
非但如此,還各種騷操作不斷,將吳明遠與他之間的差距越拉越近,一次又一次地給予了他巨大的傷害。
而這一次,對昂不但倒逼著陛下查稅,還將他與安郡王並列地放在一起比較,這無疑是在他心口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該死的王守哲!
馬車緩緩駛進院內,康郡王皺著眉下了馬車。
“殿下。”郡王妃趙怡靜早已經在此守候,上前攙扶住康郡王,溫柔款款地說,“妾身已命小廚房,準備了殿下最愛吃的西海冰心蠔,天府郡剛運來的新鮮凰菇燉雪飛龍,以及東海靈劍旗魚魚片粥。”
“本王現在哪有心思吃東西?”康郡王心中一陣煩躁,不耐揮手道,“你先回屋休息,我與眾客卿尚有要事商議。”
“殿下,大朝會上發生的事,妾身已聽說了。”趙怡靜柔聲說道,“事情既已發生,再急也是急不來的。正所謂每逢大事有靜氣,您先沐浴更衣一番,吃幾口佳肴靜靜心,再行安排紛雜事宜。”
“這……你說的也對。”康郡王略微冷靜了些,聽從了趙怡靜的安排,沐浴更衣,吃了些平日愛吃的佳肴,浮躁的心一下子安靜了許多。
而趁著這個空檔,趙怡靜也是幫他安排好了一切,然後乖巧地退了出去。她知道,不是每一件事情她都能參與的。
康郡王那間奢華的書房裏,這會兒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都是些康郡王豢養的心腹幕僚門客,府內的內務大管事,以及府內世代追隨的總賬務先生等等。
其中一位幕僚叫“薑竺衣”,乃是仙朝一個不起眼四品世家薑氏出身的嫡次脈,據說那個薑氏還是一品薑氏的分支。
不過,薑氏乃是古姓,在仙朝算是大姓,仙朝內姓薑的世家不在少數。連大乾國內,都有不少姓薑的世家,便是連大乾當今聖地之主“薑震蒼”,也是姓薑。
不過,即便都是薑氏,彼此之間也並不一定就是同宗。
薑竺衣長得豐神俊朗,本人更是才學卓絕,思維敏捷,正是康郡王最信賴的幕僚之一。多年來,他幫著康郡王處理了許多事情,尤其是“那樁事情”,正是薑竺衣全權負責。
與“破曉”的洛玉清對接,也是他在完成。畢竟以洛玉清的身份,也不可能經常出入康郡王府。
“竺衣。”康郡王喝著茶,微微皺眉問道,“公羊賢弟那邊,還沒有消息傳回來嗎?”
“殿下。”薑竺衣拱手道,“之前玉清姑娘傳了消息回來,說最近天闕和另一股新冒出來的情報組織,一直在阻撓她探聽消息,有不少消息來源都被那邊掐斷了。她不得不分出相當一部分精力來跟他們對抗,所以消息有些滯後。”
頓了一下,薑竺衣又道:“不過,殿下也不必太憂心。策公子乃是聖地大天驕,又是師從琅琊真人,身份特殊。如今又是在咱們大乾的地界上,便是仙朝姚氏多少也要給他幾分麵子。此番想必是因為某些緣由給耽擱了,不出意外,應當就在這兩日光景,就會有消息了。”
薑竺衣侃侃而談,舉手投足間極有自信。這是仙朝俊傑們經常會有的姿態。仙朝無論是經濟、教育水平、還是整體的實力層次,都要遠超大乾,仙朝人從小見識得多了,心態也往往會比較高。
不過,薑竺衣身為家族嫡次脈中的優秀者,也有野心出來開枝散葉,自開一脈,而輔佐康郡王登上大乾大帝之位,無疑是最佳捷徑。
“嗯。”康郡王微微皺眉,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公羊賢弟素來心高氣傲,行事未免有些我行我素。罷了罷了,以他的實力不至於會吃虧。”
頓了一下,他又問道:“信老呢,有消息傳回嗎?”
若是信老那邊成功的話,就可以借此私下遏製王守哲了。甚至於,讓王守哲反過來為自己所用也不是不可能。
此言一出,薑竺衣的臉色凝重了:“有消息了,但是情況很不妙。”
“聽說信老和烏氏兄弟辦事的時候,運氣非常不好,碰到了隴左紫府學宮的院長天河真人正巧客居王氏……結果,三人均是被當做邪修惡賊當場擊殺!”
“什麼!?信老也被擊殺了?”康郡王猛地起身,臉色勃然大變,“還有天河那老東西,為何會在長寧王氏?”
“我已從官府邸報中打探到了,三人均被擊殺。萬幸的是,信老被擒殺前選擇了‘自爆’,沒有暴露身份。”薑竺衣低著頭說,“我聽說天河真人乃是受王氏聘請,用其神通幫忙抽調靈脈,為打造家族聚靈陣做根基。”
“這件事情應當是巧合,王氏和天河真人都隻當是三個來自我朝的通緝犯。否則,若是給他們擒住‘信老’的話,必會借機對我們打擊一波。”
薑竺衣分析的“很有道理”,隻可惜,他根本不了解王守哲真正的心態。
信老也好,烏氏兄弟也好,雖然的確是康郡王的人,但哪怕是將他們擒獲,一旦要在此事上與康郡王扯皮,短時間內是扯不清楚的,他們有的是辦法推諉。
反而此事一出,會暴露出王氏內部的真正實力,容易引來更加強大的敵人。還不如將此事推諉給天河真人,讓他老人家背這口鍋,自是最合適不過。
“信老!”康郡王的眼睛都隱隱泛紅,心中升騰起一股怒意和恨意,“王氏,天河,本郡王與你們勢不兩立!”
不同於其他人,吳忠信是很早就跟隨康郡王,一路護著他長大的人。
康郡王即便再薄情寡義,但終究還是人類,依舊是有感情的。
“殿下息怒。”薑竺衣拱手道,“事已至此,憤怒已經沒有意義。我們眼下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度過這一次查稅危機,至少要將損失降到最低。隻有您最終贏得帝子之位,才能給信老報仇。”
“呼,呼~”
康郡王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克製住情緒,眼神充滿淩厲地看向了另一邊,“玉德先生,先前我派隨從回來,讓你整理了一下賬目,情況如何了?”
玉德先生是康郡王府總賬務,手底下管著數十個賬房先生。他乃皇室沒落旁支出身,全名叫“吳玉德”,祖輩們都是為德馨這一脈處理賬務的。
“回殿下。”玉德先生說道,“咱們康郡王府的賬目極其繁複,短時間內……”
“罷了罷了,本殿下就問你,若是按照實際應納稅,以及我們已納稅,差額有多少?有沒有差五成……”康郡王向來統攬大局,家中收入和支出總賬當然清楚,隻是不清楚究竟偷稅漏稅了多少。這種事情,平時根本不需要他去管。
“這……”玉德先生額頭汗水涔涔,咬著牙說,“殿下,您太保守了,是,是最少八成……”
康郡王心頭一驚,好懸沒一頭栽過去。
他震怒不已,咆哮道:“怎麼可能?你們這幫人,好大的膽子,當真是好大的膽子!八成,怎麼做得出來的?”
“殿下冤枉啊。”玉德先生滿臉發苦,“原來咱們康郡王府,也是按照慣例少五成左右。但是近百年來,殿下一直在為帝子之位而努力奔波,府內資金逐漸緊缺,若不加大避稅力度,很多事情恐怕已無法運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