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了多久、秦亮便會來洛陽。郭太後反倒有點度日如年的感覺,每天都沒心神做別的事,總是走神。
一大早,皇後甄瑤就從昭陽殿來到了靈芝宮,在郭太後這裏哭哭啼啼。甄瑤入宮以前、沒見過郭太後,不過也把郭太後當作親戚,很多事都願意與郭太後說,今天是因為挨打了。
郭太後沒多少心思管皇後的事,便勸她:“過幾年或許能好些。”
皇帝曹芳今年才到十三歲,確實也隻能這麼勸甄皇後。
隻是勸說似乎無用,甄瑤仍舊可憐兮兮地抽泣道:“阿父阿母也沒打過我。”
但郭太後也沒有好辦法,自從曹芳冠禮後,名義上的母子關係變得更差、有些事曹芳根本不聽她的。
譬如去年郭太後在她母親的祭日上傷心落淚,曹芳連禮節性的安慰也沒有、甚至冷笑了一聲,毫無人子之禮。今年初曹芳又到華林園去學騎馬。不僅郭太後、多個大臣也勸他,皇帝出行都是車駕,學騎馬沒有用。他卻不聽,還想繼續學劍術。
這半大小子,完全不知道世道險惡,真當自己是明皇帝的親兒子。郭太後越來越不想管他。
旁邊的宮女也對皇後的哭訴無動於衷,畢竟皇後不是第一次來。
宮女正一門心思、專心致誌地盯著手裏的橙子,在那裏往水晶杯子裏擠橙汁。那水晶杯是用水晶石打磨而成,製作非常費勁,是很珍貴的器皿。宮女小心翼翼心無旁騖的動作神情,以及昂貴的水晶杯,都讓那個橙子身份倍增。
不過蜀漢出產的尋常橙子,也得看在什麼地方、什麼季節,尋常的果子運到了魏國的洛陽,便確實很珍貴。
橙汁從開的小孔裏被擠了出來,一股果汁抵著水晶杯的杯壁、擊打在上麵,發出滋滋的聲音。郭太後實在不想多聽皇後的哭訴、又不好明說,隻得無趣地觀察宮女做橙汁。忽然間郭太後想起了什麼、便有點不好意思地避開了目光,不過她想起的事物更有力。過了一會,兩隻水晶杯都盛了大半杯果汁。
宮女又取來了一隻木盒,打開木盒,裏麵露出了潔白晶瑩的精鹽。她拿起小木勺,舀了一點鹽,均勻地灑在了兩杯橙汁的表麵上。
“好了,別哭了。”郭太後好言道,伸手拿起一隻水晶杯,遞給了甄瑤。
甄瑤隻得接住,拿著手絹默默地抹淚。
郭太後看了甄瑤一眼,隻得輕輕歎了一聲,伸手拿起了另一個剔透的水晶杯。她走到了木窗旁,錦緞拽地長裙拂過一塵不染的地板。郭太後看著波光粼粼的靈芝池沉默了一會,想著朝廷的情況,過了一陣,她終於回頭看了一眼甄瑤道,“且忍著罷,等等看。”
這時甄瑤總算是點頭答應了。
郭太後便不再多說。她把手裏的水晶杯放在嘴前,輕輕飲了一口,雖然她的動作很端正輕緩,但依舊在透明杯沿上、留下了一點淺淺的朱紅唇印。
甄瑤在靈芝殿呆了一陣,便離開了此地,往她居住的昭陽殿而去。
郭太後也清淨了些,但心情依舊無法平靜下來。她想得很多,有時還會想,也許秦亮隻是為了報恩、才甘願冒險。但事已至此,情緒難以釋放,她已顧不得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