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羊徽瑜到家沒一會,空中便電光閃爍,驟然下起了暴雨。雨下得非常大,豆粒大的密集雨點砸在屋頂上“叮叮當當”清脆作響。羊徽瑜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如果在吳家宅邸多耽擱一陣,這會在路上就得打濕衣裳。
弟弟羊祜也回到了家,羊徽瑜去拜見阿母時、見到弟弟正在阿母身邊。
阿母蔡氏年紀很大了,身體也不好,弓著背正伏在案上,一會湊近、一會又把竹簡拿到遠處嚐試,念叨著:“看不清了唉。”
羊祜伸手輕輕揉著阿母的太陽穴、眼眶等位置,好言道:“看字費神,阿母少看一會養養神。”
相比那些服五石散喜好玄學的士族子弟,羊祜還是一個挺遵守儒家倫理的人,孝道之類的沒什麼疏漏。
阿母蔡氏字貞姬,她的名聲也很好,確實配得上貞這個字;隻是沒有她姐姐的名氣那麼大。阿母的親姐姐、羊徽瑜的姨母,便是蔡昭姬(即蔡文姬)。
羊徽瑜上前道:“我來罷。”
阿母蔡貞姬回頭看了一眼,她眼神不好、還能認出人,說道:“徽瑜也來了。”
過了一會,蔡貞姬喃喃道:“汝兄回來了嗎?”
羊祜道:“阿兄(羊發)在淮北做護軍,有公事在身,離洛陽很遠,一時回不來。”
蔡貞姬道:“汝二哥呢?”
阿母好像神誌有點糊塗了,她偶爾就會變成這樣。羊祜的二哥早就夭折了,因為過去了太多年,羊徽瑜等人平常都想不起、還有個二哥。反倒是糊塗的阿母一直記得。
姐弟倆在阿母身邊呆了許久,侍女過來侍候,他們才走出房門、來到了外麵的簷台上看雨。暴雨往往不會一直下很大,此時漸漸變小了,不過瓦頂上的積水已經成勢、順著屋簷往下淌,地麵上橫流的積水仿佛溪水一般,讓人有一種雨仍很大的錯覺。
羊祜轉頭道:“對了,數日前我才收到阿兄的家書,一會拿給姐看。不過不用告訴阿母了。”
羊徽瑜道:“怎麼?”
弟弟羊祜道:“阿兄在信中說他身體不好,怕阿母看了心憂。”過了一會,弟歎了口氣接著說道,“阿兄若再辭官,羊家隱約要家道中落了阿。”
弟才二十多歲,以前一直是個灑脫隨性的人,今天的情緒倒好像與往常不一樣。
羊徽瑜輕聲道:“不至於。”
弟沉吟道:“還有夏侯家可能也會遇到一些事,上次見到夏侯泰初,他自己就說、該準備受死了。”
羊徽瑜微微張口,終於小心說道:“衛將軍年輕有為,權勢日盛,他不是很欣賞弟的才幹嗎?”
“嗯。”羊祜點了點頭,“羊家已有數代人擔任兩千石官位,起初我以為秦仲明看中了我們的家門,多次相處,卻覺得他確實是看重我這個人。我從沒做過什麼大事,倒有點奇怪。”
他轉頭道,“今天秦仲明還邀請我,去做從事中郎。”
衛將軍府的屬官,最大的是長史、司馬,除此之外,從事中郎的地位也比較高。仕途若走權臣的路子、然後再做朝廷的官,當然會得到極力舉薦;加上羊家的家勢地位,羊祜若到衛將軍府做掾屬,升官會非常快。
所以羊徽瑜先前才說不至於,弟弟隻要想上進,不需要那麼長籲短歎。
羊徽瑜問道:“弟答應了嗎?”
弟說道:“我沒有謝絕,隻說考慮幾日。”
沒一會,他又感慨道:“我本想安分在朝、以公心做事,不想去攀附權貴,此誌怕是無法堅持了。”
羊徽瑜默不作聲,她想起了自己的誌氣、亦是打算安分守節一輩子的。
但既然談到了這個話題,她本想勸弟弟幾句。但此時聽到弟弟這口話,她已覺得沒有必要了,遂不再多言。
羊徽瑜尋思,弟一向是一個挺有智謀的人,若非判斷跟著秦仲明有前途,他怎麼可能願意違背自己的心意?可弟弟偏要長籲短歎,好像多不情願似的。弟弟羊祜不還是覺得,擊敗了諸多敵人的秦仲明、年輕有能耐,且待人誠懇,乃可佐之主?
但羊徽瑜察覺自己的心態,頓時又感到有些汗顏羞恥。她想到羊家的名望,心道自己真的從來不想給家族抹黑。
羊徽瑜也“唉”地輕歎了一口氣。弟聽到聲音,側目看了羊徽瑜一眼,他觀察了片刻,卻無從猜度羊徽瑜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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