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漢的官職與大魏有些不同;但這個前軍監軍、都督漢中的張嶷,實際就是蜀漢在漢中地區的最高將領,替代的是當初王平的位置!隻不過此役有衛將軍薑維統兵,張嶷才不是蜀軍主帥。
張嶷在蜀漢的位置,幾乎不亞於郭淮之於大魏。不過蜀漢的地盤、兵力本來就比魏國小得多,總共就隻有益州,所以張嶷能節製的地方、自然無法與雍涼兩州大小相提並論。
秦亮很容易想到,攻下漢中等地之後,再把蜀漢國在漢中的統兵大將抓回去、聲勢必然不同。
而且活捉又比陣斬好,陣斬隻能體現在奏章文字裏麵,而把活人捉回去,洛陽的人便能親眼見到。於是秦亮不想把張嶷挵死了。
大概因為秦亮沒有侮辱張嶷,張嶷也不好罵人,反而有意無意地打量著此役的魏軍主帥秦亮。
張嶷被侍衛從馬背上扶下來,與秦亮對視了片刻。秦亮不動聲色地麵對著他,想先摸清張嶷的態度。
這時張嶷便開口道:“今為將軍手下敗將,多說無益!吾但求一死,作大漢之鬼。”
周圍的眾人都沒吭聲,隻等秦亮處置。
秦亮對張嶷的話自然不認可,覺得他隻是忠於君主而已。何況魏軍在此役中也有不少傷亡,秦亮不會與張嶷說什麼好話。不過秦亮沒有出言反駁,畢竟要改變人們的觀念,有時候比要他的老命更難。
興許隻是人們看問題的角度不同。
魏國人與蜀國人同文同種,即便對抗廝殺多年,兩國矛盾也不至於涉及全民。至少魏國不可能針對三國中的某一個種群,進行有預謀的研究消滅。甚至沒必要進行區別對待,巴蜀之地的漢民,反而是同化周邊及擴張縱深的中堅力量。
當初蜀漢大將軍費文偉,在這一點上就看得比較清楚,可能觀念與秦亮更接近。秦亮在說刺客郭循時,便曾說郭循沒有做官食祿,對魏國朝廷沒有義務,覺得兩國之間的敵視、隻限於統桎者。
而巴地人張嶷所認同和忠誠的,當然不是巴蜀,隻是漢王朝、劉氏皇家。劉家的目標是還都中原,終究也不是要裂土分疆。有秦以來,隻要九州之地不能統一,戰爭便不可能真正停止,哪怕打得十室九空。
蜀漢的第一代君臣治國比較清明,但作用依舊有限。因為本質上蜀漢與魏國毫無區別,魏國君臣之惡,蜀漢朝廷遲早都能幹出來。
秦亮抬起手掌,在張嶷跟前晃了一下,本想說、蜀漢人與魏國人都是華夏人。
但他從餘光裏瞅了一眼從戰場上回來的將士們,便臨時改口道:“傅僉的兒子也沒降,現在活得好好的。”
他不再多勸,遂向關樓走了過去。
羊祜的聲音道:“看好張嶷,要活著帶回洛陽。”
將士們應道:“喏。”
一眾人走到牆內的斜坡石梯上時,兩側的將士都向秦亮投來了目光。先是一個武將抱拳道:“拜見將軍!”一時間大夥都向秦亮揖拜,紛紛道,“衛將軍”“秦將軍……”
秦亮一邊登石梯,一邊簡單地向將士們拱手還禮,有時隻是點頭回應。
城牆上方已在眼前,秦亮不再理會周遭的動靜。本來熬夜後的油麵與昏沉感覺也減少了,此刻他好像一下子來了精神。
牆頭上、關樓上的大魏旌旗招展,在迎風飄蕩。為了這麼一道關隘,魏軍鏖戰了多日、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戰鬥,現在終於到了魏軍之手!
而陽安關是漢中平原最重要的屏障之一,攻取此地、如同打開門戶。
隨從都下意識地稍稍減緩了腳步,秦亮身披鐵甲,按劍最先獨自登上城頭。
忽然之間,秦亮察覺牆磚的顏色微微有些變化,不禁轉頭看了一眼,隻見太陽從東邊的雲層裏鑽了出來。
哪怕有雲層與霧氣的阻擋,但天地間的光線也隨之一亮,那種陰天獨有的陰晦黯淡之氣、頓時一掃而空!
漢中的冬季、氣候與關中大不一樣,冬季的晴天比較少。秦亮記不得之前陰了多少天,沒想到昨夜隻是下了一陣細雨,今天便終於放晴了。
大夥先後走到了女牆後麵,站在高處觀望著此地的景象,有一會都沒人說話。
身後是魏軍的營地,亦是之前進攻陽安門的陣地。秦亮站上牆頭,才親眼所見,從這裏對魏軍營地幾乎是一覽無餘。
那些土溝土牆、以及簡單古樸的箭樓,在淡淡的霧氣與些許煙火繚繞之中,有一種宏大而樸質原始的氣象,而無數人馬在其間,又增添了幾分熱鬧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