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逢(1 / 3)

“山外青山樓外樓,

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遊人醉,

隻把杭州作汴州。”

大宋紹興十六年,陽春三月。

西湖煙柳成行,遊人如織,金光閃閃的湖麵上盡是穿梭來往的畫舫。風從湖上吹來,隱隱夾帶著飄渺的歌聲,塵心盡滌。

綠衣少年坐在驛館臨窗處,抬頭凝視著牆上的這首題詩,低聲念誦,雖不解其意,卻覺得鏗鏘跌宕,頗為悅耳,心想:“都說人乃萬物之靈,欲修仙必先修成人身,哼,這些人類放著好好的身軀不向仙修行,偏將心思全花在這些勞什子的詩詞上,真是暴殄天物,可笑之極。”搖了搖頭,淺啜了一口桂花醪。熱辣辣的暖流由喉入腹,兩頰暈紅頓生。

她秋波流轉,訝然地瞟了眼手中酒杯,不知這被眾人喚作“酒”的瓊液究竟是何物?

在峨眉山修行了這麼多年,偷喝過不少葛老道的好茶,也盜過各大寺院的湯粥解饞,卻從未嚐過如此奇怪之物,聞之香醇,飲之甘冽,入腹後卻暖洋洋通達百骸,醺醺然如飄雲端。驚奇有趣,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誰想這回喝得太急,竟如辛辣烈焰穿過口鼻,直貫頭頂,嗆得她淚水險些湧了出來。

“小官人,你第一次喝我們臨安的桂花醪吧?”鄰桌的錦衣男子端起酒壺,笑嘻嘻地挪身坐到她邊上,“臨安的桂花醪與別地不同,入口甘甜,後勁卻極為強猛,像你這麼喝,隻怕不要三杯就醉啦。”

“醉?”綠衣少年挑起眉梢,好奇地乜斜著他,“什麼叫‘醉’?”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外搖曳的翠綠枝柳,斑駁地照在那張暈紅的俏臉上,嬌媚如桃花。

錦衣男子心中突突劇跳,咳嗽一聲,笑道:“原來小官人從未醉過,那是我失敬啦。如此春光,有佳客臨門,當浮一大白。”

他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又重新斟滿,故意輕描淡寫地說道:“在下姓張,字宗懿,臨安人士。不知小官人尊姓大名?”

如果是旁人聽見這名字,非得悚然動容不可,然而綠衣少年久居蜀山,不知天下之事,聽了竟渾然不當一回事,嫣然一笑,道:“我還不知道你是好人壞人,為什麼要告訴你?”

錦衣男子的兩個隨從臉色一沉,正要起身嗬斥,卻被他擺手阻止。原來這位錦衣男子張宗懿的祖父,正是當年與嶽飛齊名的“中興四將”之一的“清河郡王”張俊。

張俊出身盜賊,成名極早,宋室南渡後屢立戰功,後來卻逐漸被嶽飛蓋過。他生性驕狂陰狠,又貪財諂媚,名氣雖和嶽飛並列,品行卻相去甚遠。秦檜揣摩聖意,以“莫須有”構陷嶽飛,韓世忠等名將紛紛上奏援救,惟獨他全力支持秦檜,由此青雲直上,權傾朝野。此後他雖遭到秦檜的猜忌打壓,罷去兵權,卻依舊手可通天,極受皇帝的寵信,大肆占田斂財,富甲天下,子侄輩更是個個位居高職,連秦檜也不得不忌憚三分。

張宗懿是張俊的長子長孫,也是臨安著名的紈絝子弟,從小聲色犬馬,放浪不羈,府中美婢妖童不計其數,卻依舊終日流連在外,尋花問柳。這一日,趁著春光明媚,獨自出城到西湖踏春,隻盼能遇見些絕色女子,不想尋芳未遇,卻在這湖邊驛館裏撞見了綠衣少年。

他自認為已閱盡天下美色,見了這綠衣少年,卻神魂飄蕩,忍不住上前搭訕。原想這少年聽了自己的名號,必定如雷貫耳,乖乖兒地自己送上門來,誰想竟絲毫不起作用。瞧著她笑吟吟地乜斜著自己,更加瘙癢難耐,湊上前,笑道:“你瞧我相貌,就當知道我是好人。”

綠衣少年“嗤”地一笑,一手托著腮,一手搖晃著酒杯,柔聲道:“我瞧你呀,目光閃爍不定,滿臉壞笑,一定是個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