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隻覺真氣衝入丹田,如渦輪怒轉,衣裳獵獵鼓舞。
那夜青羊宮內,林靈素正是與他齊誦此訣,內外感應,衝破了乾坤元炁壺的桎梏,許宣雖惱怒抗拒,舌頭卻受那“應聲蟲”驅使,不由自主地隨他念誦:“……玄竅元始,無孔之笛,風火雲雷,五氣聚頂,三十三天,神霄太一……”體內真氣如狂潮掀卷,重又向頭頂泥丸宮湧去。
又聽王文卿道:“靈萼兄,你收的這位徒弟是那臨安仁濟堂的許小官人麼?你害得他滿門抄斬,父母被淩遲於市,他居然還肯拜你為師?也隻有閣下這等無情無義之人,才收得這般不忠不孝之徒……”
許宣腦中“嗡”地一響,死了?爹娘當真已經死了?耳邊轟雷狂奏,如重錘般猛擊心頭。霎時間金星亂舞,體內真氣岔亂相衝,憋悶欲爆。
當是時,王文卿的第三劍又已攻至。巨浪狂飆,“太一雷兵”劈在十丈開外,將葫蘆震得衝天飛起。
轟鳴聲中,隻聽林靈素森然大笑道:“謀害他爹娘的乃是那姓趙的狗皇帝,和老子有屁幹係?老子和他同仇敵愾,收他為徒,就是要幫他報仇雪恨,掀翻這狗屁宋廷!”
王文卿歎道:“伯仁雖非你所殺,卻因你而死。許府上下幾百條人命,靈萼兄豈能這般輕鬆推卸幹淨?許公子想要掀翻宋廷,為父母報仇,隻需加入我大金便可,又何必認賊作父,與你沆瀣一氣?”
許宣暈暈沉沉,又是悲駭又是疑懼,象是做著一場怎麼也無法醒來的噩夢。四周驚濤疊湧,圍繞著他顛簸旋轉。每一波濤,每一聲浪,仿佛都化作父母的音容笑貌,讓他卷溺其間,無法呼吸。
又聽林靈素傳音喝道:“小子,你爹娘死沒死還不一定呢,別讓這狗賊擾亂了心智!凝神聚意,貫氣入頂!”口訣越念越快,真氣磅礴怒湧,沿著丹田、玄竅、脊柱、泥丸宮……豁然貫通,直欲炸將開來。
閃電狂舞,許宣頭皮一麻,衣衫陡然漲鼓如球,身不由己地盤旋飛起。小青長發衝天傾搖,尖聲大叫。
林靈素、李少微抵住兩人後心,齊聲念訣,喝道:“我心宇宙,萬象無極,天地兩儀,五雷合一!”
“轟!”
天海藍紫,波濤如傾,漫天彤雲突然炸散如絢豔烈火,層層疊疊地噴卷開來,映得遍海五光十色。
那千百條銀蛇似的電光狂亂奔竄,縱橫交錯,瞬間交彙成兩道巨大的熾光,朝著他們頭頂轟隆撞至!
幾在同時,王文卿厲聲大喝:“三劍既畢,情分俱了。是生是死,各安天命!”劍雨繽紛,隨著“太一雷兵”颶風似的飛旋怒卷,轟然斜撞在那兩道熾光上……
絢光一鼓,猛地炸散成萬千道霞光。許宣、小青齊齊一晃,喉中腥甜狂湧,若不是林靈素與李少微死死抵住他們的後背,早被那狂飆似的氣浪撞得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狂風怒嘯,呼吸如窒。
那“兩儀電劍”的巨大熾光在上空滾滾交纏,吞吐不定。周圍亂劍飛舞,絢爛如霓霞,卷引著姹紫嫣紅的雲層急速飛旋。
閃電如火花,如銀樹,不斷地彙入光柱,又不斷被周圍的劍光抽吸飛離,夭矯閃耀。
遙遙上望,就像是無數條白龍環繞著擎天巨柱,在霓雲火海間咆哮飛騰,壯麗而又恐怖。
被那山嶽般的無形巨力淩空壓頂,許宣、小青體內有如翻江倒海,連氣也透不過來,經脈更是劇痛如裂,火燒火燎,驚駭震撼,實難以言語描摹萬一。
四周海沸波掀,形成巨大的漩渦,鯊群穿梭其間,不時被拋甩而出。有的破浪衝起,撞落在大船的甲板上,甩尾亂蹦;有的被氣波、劍光掃中,登時血肉橫飛,碎如齏粉。
那五艘大船亦如飄萍似的在渦流裏飛轉,眾金兵早已跌跌撞撞地躲入艙中,縮頭不敢出。
道士們則次第盤腿而坐,蜿蜒如太極魚,一手抵住前人後背,一手捏訣,駕馭飛劍。
王文卿衣袖如流雲卷舞,“噗噗”連聲,拂塵的每一根銀絲都如鋼刺般炸飛而出,淩空聚合飛轉。空中劍光隨之穿梭閃耀,環繞著那兩道熾光層層疊疊地往下衝來,越轉越快,轟鳴如雷。
葫蘆“格格”作響,竟迸出幾道細微的裂紋。
許宣心肺憋悶欲炸,皮膚也如波浪般簌簌起伏。此刻生死一線,隻要稍有鬆懈,就算不被那氣浪生生壓爆,也勢必叫亂劍穿射而死。當下撇開所有雜念,凝神念訣,苦苦強撐。
林靈素哈哈笑道:“王娘子,就憑你門下這幫廢物,也敢妄稱五行劍陣?老子讓你們瞧瞧什麼才是‘五色神霄,陰陽雷電’!”左手在許宣肩上一帶,雙掌連發,沿著他督脈諸穴疾拍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