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見她神色突然變得冷淡下來,微覺不妙,但還是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青帝淡淡道:“這可就有些奇怪啦。許公子,你說你當日撿到了那支玉如意,又從銅鏡裏看見了師師的音容笑貌,從此夢影魂繞,所以才不遠千裏,來蓬萊尋找她的。既是如此,為何見到她的畫像竟一點兒也認不出來?”
許宣腦中“嗡”地一響,渾身冷汗全都湧了出來。自己為了博其好感,順口胡謅,卻沒想到前後矛盾,留下了這麼大一個破綻!青帝疑心既起,話裏又透出陰冷的殺機,若不能圓謊,隻怕她立刻便要痛下殺手……
心念急轉,眼圈微微一紅,脫口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瞞你啦。你瞧我不過十多歲年紀,豈會當真喜歡上一個年紀大我二三十歲的、素未謀麵的女子?我從未見過她,來這裏尋找她,隻是因為……因為她是我的媽媽!”
青帝一怔,圓睜妙目,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失聲道:“你……你是師師的兒子?”
許宣心中默念道:“爸,小媽,原諒則個!孩兒胡言亂語,對不起列祖列宗,但為了能回到臨安,救出你們,也隻能權宜出此下策啦!”
當下點了點頭,哽咽道:“不錯!我媽媽就是李師師,爸爸就是周邦彥。這枚玉如意,就是我媽媽遺留的信物,這些年我找遍四海,隻求能……隻求能見她一麵!”
他小時腿腳不便,每次偷溜出門玩耍,回來後總會胡謅各種借口,躲逃懲罰,久而久之,早已練成了張口就編的本事。說到最後一句時,心裏想著真姨娘,熱淚登時奪眶而出。
見他如此情真意切,青帝殘存的疑慮登時又消了大半,轉而湧起溫柔的母性與憐憫,低聲道:“原來……原來你是她的孩子!周邦彥,周邦彥,是了,我曾聽她提起過這個名字,似是京師的大才子,為她寫過許多詩詞……”
許宣抹了抹眼淚,道:“你掛在蓮花閣裏的那幅畫像,上麵題的那首‘眉共春山爭秀,可憐長皺。莫將清淚濕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潤玉簫閑久,知音稀有。’就是出自他的筆下。那夜你問我,你我素不相識,為何要冒死救你,仔細想想,除了因為瞧你是個弱女子,長得又好看,就是由於那首詞了。”
聽他說到“瞧你是個弱女子,長得又好看”,青帝臉上不由暈紅泛起,嫣然一笑。又搖了搖頭,柔聲道:“世間之事,看似紛擾無序,卻總有些因果。難怪我初見你時,就覺得比旁人親切,原來竟有這層道理。”
她今日傳見許宣,心情頗為複雜,既對著“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心存好感,又疑心他謀刺自己,盜取皮圖。雖然已傳令王文卿,以“百納之術”救回他的性命,卻又生怕他與卡米勾結,恩將仇報。
傳他來此,正是想先打探打探虛實,再決定是否要將他除掉。方才聽他話語間露出馬腳,早已幾次動了殺機,但不知何以,總是不忍下手。此時聽他自稱為李師師之子,更是瞬間春水決堤,冰川融雪,所有殺心全都化作了似水柔情。WwW.com
陽光照在她的盈盈笑臉上,洇著霞光,美豔不可逼視。許宣呼吸如窒,一時竟忘了她是忽陰忽陽之身,暗想:“她與李師師不過三分相似,便已如此傾國傾城,若換作伊人,真不知該如何顛倒眾生!”
他油嘴滑舌慣了,心中胡思亂想,口裏竟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青帝姐姐,你說全天下隻有我一人能叫你‘師師’,你長得與我媽媽的畫像這般相似,見了你,就如同見了我媽媽一樣。今後我就叫你‘媽’,好不好?”
青帝一怔,瞬間連耳根都紅透了,俏臉一沉,嗔道:“胡說八道!”
許宣最擅長察言觀色,見她神情,驚愕羞惱中,又帶著三分忸怩與喜悅,就如同真姨娘麵對自己癡纏耍賴時的模樣,一時間心痛如絞,熱淚奪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媽!媽!孩兒想得你好苦……”
話音未落,體內突然劇痛如蟲蟻齊噬,“啊”地大叫一聲,臉色慘白,天旋地轉,軟綿綿地朝她懷裏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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