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陽光照著搖晃的金鍾,照著亭頂的琉璃金瓦,折射出萬千道刺眼的絢光。紅衣女子舞動長槌,接連不斷地撞擊在銅鍾上,仿佛一聲聲猛撞在他的胸口。
許宣又驚又奇,那女子的裝束、容貌、神情……簡直和青帝一模一樣,若不是從昨日起,自己一直和青帝在一起,真真要疑心站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誰了!
青帝所受的震動顯然更甚於他,左手緊緊地攥著他的手腕,炁流洶湧,“隱身幻光”猛烈地蕩漾了幾下,險些漏出原形。在那震耳欲聾的鍾鳴與呐喊聲裏,隱約聽見她顫聲低呼:“師師!”
那聲音雖低如蚊吟,聽在許宣耳中卻似打了一記焦雷。凝神再看,更是渾身汗毛盡豎。
那紅衣女子的唇角赫然有一顆小小的紅痣,灼灼鮮豔,如雪地紅梅。李師師!難道眼前這個假青帝真的就是當年顛倒眾生的大宋第一美人李師師?但她不是已經葬身於青龍腹中了麼?又怎會死而複生?
四周歡呼如沸,群鳥回翔,衝落的飛騎越來越多。轉眼間,高台周圍的曲廊、平台上便擠滿了穿著各朝各代衣裳的三十三山島民,遠處岸邊更是圍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那座鍾台高約四丈,長六丈,寬四丈,立在“百花宮”東湖中央。台上除了這座琉璃金瓦、紅柱綠漆的鍾亭之外,別無他物。
聽周圍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許宣才知道此鍾叫做“兩儀鍾”,相傳也是女媧親鑄的,原本有一對,另一個被青龍撞毀,僅剩下了這“一陽鍾”。因此這座高台也被稱為“一陽台”,是女帝山頂陽氣最盛之地,用來獻牲祭祀,或斬殺大逆。
鍾聲回蕩,紅衣女子收住長槌,環顧眾人,淡淡道:“想必大家都已經聽說啦,卡米神祝勾結三十三山叛黨與蛇族餘孽,妄圖刺殺寡人,幸有‘神霄子’識破奸謀,提前布局,才將這群亂黨一網打盡。今日召集大家,有幾件要事。頭一件,就是砍下這群亂黨的腦袋,祭祀天地。”
有人叫道:“陛下!這幫逆賊千刀萬剮也不抵罪,倒不如將他們當作青龍人祭,碎屍萬段,死無葬身之所!”周圍登時一片轟然叫好。
拜當年李師師所賜,大宋的汴梁官話仿佛成了蓬萊三十三山基本都能聽懂的語言,尤其到了這女帝山,人人竟似都能說上幾句。口音雖怪,倒也不難聽懂。
紅衣女子微微一笑,道:“也好。青龍被寡人刺瞎了眼睛,八月十五醒來時,必定狂怒難遏,給它送上這許多人祭,等它怒火稍平後,再收伏不遲。”她不止容貌絕似青,就連說話的聲音、語氣、神態……也一模一樣。喵喵尒説
青帝腦子裏一片空茫,呆呆地望著她,渾身時而滾燙,時而冰涼,指尖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許宣生怕青帝情急之下露出馬腳,反握住她的手掌,暗想:“此人若真是李師師,為何要假冒青帝?若是為了‘白虎皮圖’,以青帝對她的癡情,何須費這等手腳?若不是李師師,又是從哪裏躥將出來的?難道是王文卿那奸賊的同謀?”心裏突突狂跳,隱隱覺得必有蹊蹺。
紅衣女子道:“協從的叛黨雖可獻祭給青龍,但首惡必須由寡人親自懲辦。來人,將卡米和蛇族的賊酋推上來!”
歡呼聲中,八個美貌的男裝女子已嬌叱著拖扯四人走上了高台。
那四人全被混金鎖鏈五花大綁,嘴裏塞著爛布,驚怒恐懼地掙紮著,發出“嗚嗚”之聲。第一個人是卡米;第二個、第三個頗為陌生,想來是三十三山的其他亂黨;第四個則讓許宣大感意外,臉塗白紋,蛇尾猛烈地甩舞著,居然是出賣了他與小青的白乾天!
白乾天狂怒地奮力掙紮了一會兒,竟然吐出了口中的布帛,朝著泰然自若地站在人群裏的王文卿咆哮道:“‘神霄子’,你這兩麵三刀、背信棄義的狗賊!你勾結卡……”
話音未落,“砰”地一聲,當頭被紅衣女子的長槌掃中,登時鮮血飛濺,仆倒在地。雖然沒死,但眼白翻動,簌簌亂抖,已去了半條命了。
眾人對蛇族尤為厭恨,更是歡聲雷動。
許宣亦大感快慰,這廝陰騭深沉,為求自保,與虎謀皮,活該有此報應。心下越發雪亮,這假青帝必是和王文卿沆瀣一氣,隻是目前還不明白他們究竟有何奸謀。
紅衣女子眼波流轉,從眾人臉上徐徐掃過,淡淡道:“我知道在你們中間,還有些漏網之魚;也有不少人,時時刻刻想著要取代我的位置。既然如此,我們就將‘重陽鬥劍’提前到今日,咱們不需要再耍什麼陰謀詭計啦,隻要堂堂正正地比劍奪位,能者居之。誰若贏了,誰就是青帝,輸了的再有不服,那就有如此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