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原君在完顏瑤身旁坐定,輕搖羽扇,道:“今天是大金女皇登基討賊的良辰吉日,理當大赦天下。這幾位懷著‘忠肝義膽蠱’,卻不肯忠肝義膽的,好歹也該給他們一次披肝瀝膽的機會才是。”
身後諸女嬌聲應是,蓮步輕移,走到蜷曲打滾的阿古達木等人身邊,手指揮彈,數百隻米粒似的銀白甲蟲撲落到他們身上,攢攢爬動,徑直往皮肉裏鑽去,腥臭撲鼻。
阿古達木發狂似的抓撓全身,嘶聲慘叫,而後猛地弓起身,口吐白沫,一動不動了。另外三人也簌簌亂抖了一陣,臉色鐵青,滿嘴白沫地僵直挺立,不知是死是活。
完顏瑤笑吟吟地環顧眾人,柔聲道:“普天之下,能吃掉‘忠肝義膽蠱’的,隻有‘披肝瀝膽蟲’,隻是一來蟲子鑽入肝膽時痛不可耐,二來這些蟲子極是貪吃,吃完了蠱蟲,還要吃些血肉,直到撐爆了為止。等到新的蠱蟲從卵裏孵化出來時,體內又沒了克製之物,還得反複再捱幾次,直到蟲卵殆盡為止。諸位可汗若不想受這等痛楚,不如老老實實,忠肝義膽的為好。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聽得毛骨悚然,麵麵相覷,哪裏還敢有異議?
洛原君拊掌笑道:“既然大家萬眾一心,惟女皇陛下馬首是瞻,那就再好不過了。蒙古各部十二萬精兵,加上金國的兩萬忠義之師,陛下已經有十四萬大軍啦。如無意外,大夏國與西域各邦也願出兵十萬,共討金國昏君……”目光一轉,笑嘻嘻地望向薩守堅與那頭戴方巾的另一個刺客,道:“如今隻欠大宋尚未發兵了。薩天師,茅上師,不知趙官家有何答複?”
茅子元!許宣一震,猛地想起那刺客是誰了。
當日在峨眉山的“白蓮寺”中,此人曾以“大師兄”的身份護送劉員外下山,修為之高,就連林靈素也忌憚三分。但他既是佛門居士,為何又會與薩守堅攪在一起,乃至卷入了刺殺“金國太子”的叛亂之中?更讓人震愕的是,這廝竟似代表了大宋朝廷,來此與完顏亶、西夏各國結盟伐金。
茅子元微笑道:“趙官家與那完顏亶國恨家仇,不共戴天,女皇陛下又是他的親侄女,既然能雪靖康之恥,奪回故土,豈有不樂意的道理?隻是朝中將相意見不一,需得我們再煽風點火,趁熱打鐵。”
完顏瑤眉梢微挑,淡淡道:“如此就好。可別像當年與我大金相約伐遼一般,光出聲,不出力。”
蕭抱珍眉頭微皺,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恚怒。薩守堅道:“公……陛下放心,我與茅上師明日便趕回臨安,堅定趙官家的心意,有誰敢搗亂的,便喂他一顆‘忠肝義膽蠱’嚐嚐。”
洛原君道:“既如此,何不直接喂趙官家一顆蠱蟲更為省事?”眾人一怔,哈哈大笑。
茅子元卻知他並非說笑,搖頭道:“趙官家身邊的佛道高手眾多,要想瞞過他們的法眼,難如登天。何況明年春天,臨安‘佛道論法’,南海的慈航靜齋、臨濟宗的空明長老、大慧和尚、天童寺的枯木禪師、吐蕃的宗咯瑪,還有龍虎張天師、溫寶山、朱洞元……都將進京論道。這些人個個都非等閑之輩,絕不可漏出一絲馬腳。”
洛原君搖扇歎道:“可惜,可惜。自從林靈素之後,神門勾心鬥角,分崩離析,若各派各係能齊心協力,推出一個叫眾人口服心服的雄主,還怕什麼賊禿驢、牛鼻子?”
許宣心中一動:“難道這姓洛的小子也是魔門中人?”薩守堅、郭動天是李師師的黨羽,想來這“金國國師”蕭抱珍、“佛門居士”茅子元多半也逃不脫幹係了。魔門山頭林立,各懷鬼胎,獨獨懼怕林靈素一人,當初自己假冒林老賊,便差點將狼雕老祖一眾嚇破了膽,若能借此大旗,或許可奏奇效……
“咻!”念頭未已,一枝火箭突然閃電似的釘入大帳的立柱,嗡嗡直振。接著破風之聲大作,無數箭矢拖曳著紅光,縱橫亂舞,密集地穿入四周的氈帳,頃刻間火光四起,驚呼如沸。m.X520xs.Com
眾可汗臉色齊變,忽圖剌拔出彎刀,大步衝到帳外,撥飛迎麵射來的亂箭,嘰裏呱啦地縱聲怒吼。
卻聽遠處號角長吹,殺聲震天,有人遙遙叫道:“大金都元帥兀術、蜀王阿魯補、龍翔軍都指揮使紇石烈誌寧奉旨討賊,繳械投降者,赦死罪;負隅頑抗者,誅滅九族!”
許宣又驚又喜,雖不知來龍去脈,卻也猜得出必是完顏亶放心不下,暗暗派遣大軍尾隨在後,一路追蹤到了此處。聽辨聲音,至少有數萬之眾,與蒙古各部算是旗鼓相當了。
完顏瑤神色不變,端著酒杯,笑吟吟地淺啜了一口,道:“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都元帥,等了這麼久你才來,酒菜都快涼啦。”
話音未落,“嘭”地一聲,忽圖剌鮮血狂噴,一頭倒撞在立柱上,險些將整個金帳都震塌了。一人昂然而入,雙手分花拂柳似的朝外撥掃,將圍衝而來的蒙古兵全都拋出了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