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姥姥再也按捺不住,銀鈴般格格脆笑,搖頭道:“閣下信口雌黃,好大的膽子。既然此事天知地知,你又何從知曉?冥王既然瘋瘋癲癲,又為何要將最為心愛的女兒與‘玄武骨圖’一齊送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許仙夾了一片酥皮鴨送入海冬青口中,悠然道,“是真是假,咱們當著大家的麵,問問冥王不就知道了?”
群雄紛紛朝殷紂望去。他兀自狂怒悲憤地瞪著金兀術,滿臉漲紫,喉中赫赫嘶吼,對周遭一切渾然不覺。
許仙高聲道:“嶽父大人,小婿一時大意,被奸人盜走‘玄武骨圖’,又險些累得娘子為他騙娶,萬請恕罪。”李師師櫻唇翕動,默念咒訣,殷紂身軀一震,僵凝了片刻,朝他緩緩轉過頭來。
展子夜淡淡道:“冥王神上,殷展兩家原是世交,誤受奸人挑撥,險成仇讎。幾十年來,展某日思夜想,為的便是查明真相,了卻恩仇。承蒙令愛垂青,許以終身;又蒙冥王慧眼,盡棄前嫌,才有了這神門同慶的大喜之日。今日英雄畢集,正是你我翁婿齊心攜手,找出當日嫌凶的大好時機,還請冥王洗心凝神,不要受奸人挑唆蠱惑。”
兩人針鋒相對,都已將對方直斥為奸人。殷紂皺著眉頭,木愣愣地瞪著展子夜,又望了望許仙,目露凶光,迷茫狂亂,似是沒認出他們是誰。
李師師歎了口氣,傳音道:“許官人,奴家已盡全力,奈何冥王被鐲子激怒本心,‘傀儡蟲’完全鎮不住啦。若是他發起狂來,你可千萬要聽我指揮,不可再擅自胡來啦。”
許仙一凜,卻聽翁鶴鬆頓了頓桃木杖,捋須道:“兩位各執一詞,聽來都有些道理,偏偏冥王急怒攻心,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誰是誰非。展城主,既然你說冥王的女兒垂青於你,不如讓新娘子親啟金口,一證真假。”
眾人轟然稱是。
許仙笑嘻嘻地端起酒杯,若無其事,心裏卻突突打鼓,暗想:“隻要那新娘開口說我半句不是,我就淩空彈指,先將她震暈了,激怒冥王,再攪亂渾水,出其不意殺了這姓展的小子。”右手畢集真氣,蓄勢待發。
大風鼓舞,新娘子衣裙如飛,紅頭罩貼著臉頰獵獵翻卷,雪白尖巧的下巴時隱時現。雖瞧不見她的神情,但從那不時滑落的淚珠與顫抖的雙肩,也可猜出她仍處於極大的悲痛與恐慌之中。
展子夜伸手想要扶她,她卻驀地朝後一縮,連退了幾步,顫聲道:“我……我不知道!”
滿殿嘩然,眾白衣人想不到她竟突然改口,無不驚怒交迸,許仙亦大感意外,鬆了口長氣。
展子夜蒼白的臉瞬時漲紅,又漸漸慘白如紙,沉聲道:“殷姑娘,當日你明明親口允諾,要與展某同結百年之好,為何今日竟忽出此言?”
新娘子搖了搖頭,淒然道:“展公子,你救過我一命,待我很好,我心懷感激,才答應做你妻子。但現在我……我實在難以斷定,你與這位完顏公子哪位說的才是事實。如果當年殺死我媽媽的,當真是令尊,我又豈能以身侍仇?你若是問心無愧,就當著眾人之麵,證明不夜城裏的的確確沒有那半卷‘玄武骨圖’。”
群雄嗡嗡議論,楚柏元高聲道:“展城主,身正不怕影斜,有這麼多人替你為證,怕他怎地?讓他們掘地三尺,搜個底朝天便是!”大殿內外登時響起潮水般的附和聲。
正所謂“看熱鬧的不怕事大”,更何況關係到人人夢寐以求的“玄武骨圖”?眾賓客慷慨激昂地爭相起哄,看似公允,實則極盡煽風點火之能事。
燈光搖曳,忽明忽暗地照著展子夜那雙鬼火般閃爍的眸子,他又是吃驚又是悲傷又是憤怒地瞪著新娘,嘴角抽搐,忽然發出一陣似哭似笑的淒厲怪叫,激得眾人汗毛直乍,喧嘩頓止。
展子夜渾身顫抖,越笑越尖利,越笑越大聲,淚水沿著陰森慘白的臉頰潸潸而下,衣裳隨之猛烈地鼓舞起來,銀光滾滾,酸風刺目。
李師師傳音道:“許官人小心,他的‘陰極真炁’已煉至第九重,一旦被他指尖戳入,炁血僵凝,屍毒攻心……”話音未落,展子夜雙手忽然化如尖爪,厲笑著朝新娘子當頭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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