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冰淵(1 / 2)

狂風鼓舞,雪沫紛揚。許宣默立在那堆新墳前,望著王重陽手指一筆一畫,在那石碑上刻下“茅山元君李少微之墓”九個大字,百感交織,恍如隔世。

當日若非小青、白素貞在他家古宅老樹下,挖開李少微藏身的古墓,就不會有接踵而來的連番大劫。如今塵歸塵,土歸土,李少微終於真的長眠地底,他所夢縈魂牽的蜀山二女也陰陽永隔,再無相見之期。短短一年,天翻地覆,就連從前的自己也仿佛隨風飄散,不知消失在了何處。

王重陽心中亦是一陣空茫,想到王允真雖死卻難以入土,小青葬身混沌之腹,更是痛如錐刺。轉頭朝貝海爾湖上望去,皓月當空,無垠的冰麵泛著銀光,寧靜而壯麗,隻有那些凝結的冰塔、浪花保留了混沌肆虐過的痕跡。

湖邊篝火簇簇,眾金兵忙碌奔走,有的在冰麵上鑿開大洞,舉著火炬朝下探照;有的在洞口邊架起丈許高的轉輪,將樹皮編織的數百丈長繩盤到輪上;有的用木車移來銃炮與投石車,沿著湖岸排開。蒲察左古多見兩人朝他望來,打了個手勢,示意一切就緒。

許宣深吸了一口氣,強忍錐心的悲痛,將那塊留給小青的空碑插入雪地,森然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重陽兄,不管那孽畜藏在湖底何處,我們定要將它揪出來。”

聲音雖輕,卻如狂風在王重陽心裏鼓起了熊熊火焰。他攥緊雙拳,熱血上湧,起身隨許宣走到那冰洞前。

蒲察左古多擋住許宣,道:“殿下,你是大金國未來之主,不能有半點閃失。湖水寒冷,深不可測,還是由末將代你下去吧。”周圍金兵個個神色緊張,顯然都擔心護衛太子不力,難以複命。

許宣搖了搖頭,道:“我鬥過青龍、玄武,也會過混沌、白虎,龍潭虎穴都闖過了,還有什麼可怕的?你們抓緊繩索,隻要感覺到扯動超過三下,便將我們拉上來。如果有什麼怪物隨我們一起躍出湖麵,立即調用所有的火箭、拋石、炮銃來圍攻。”

蒲察左古多還想說話,卻已被他撥到了身後。金軍眾將士麵麵相覷,無人再敢拂許宣之意,隻好眼睜睜地看著他與王重陽從轉輪上各取一條長繩,綁在腰上,又舉著火炬,朝冰洞裏晃了晃。

那兩支火炬上蘸有西涼神奇的“黑水”,跳躍著青綠色的三昧真火,浸入冰水後,非但不熄滅,反倒竄得更加猛烈了,照得水下一片亮紫。許宣將臂上的海冬青遞與蒲察左古多,又多取了一捆繩索,套在左肩,與王重陽深吸了口氣,一齊朝水裏躍去。

湖麵的水冰冷徹骨,往下沉了兩三丈後,反倒覺得暖和了不少。隻是許宣雖識水性,卻從沒潛入如此深的冰湖,越往下壓力越大,就如背負著一座冰山,胸肺憋悶,耳鼻更是難受已極,全靠著強沛真炁,方勉強支撐。

王重陽卻如魚歸大海,極為舒展自如,眼見許宣臉色漲紅,一口氣行將憋盡,他翩然翻身,指了指口鼻,擺了擺手,又指了指手背上的毛孔,用極細小的聲音傳音道:“太子殿下,到了水裏,就應當像魚兒一樣呼吸。水裏有許多空氣,你無需用口鼻,隻消打開毛孔,用真炁將水裏的空氣濾入體內,再導入心肺便可以了。”

許宣定睛細看,隻見無數極為細小的氣泡從他肌膚毛孔中冒出。當下按照他所傳授的竅門,運轉真炁,果覺肌膚冰冰涼涼,絲絲脈脈的氣流從周身毛孔滲入,隨著氣血運轉全身,胸肺登時大暢,又奇又喜。

王重陽見他一學便會,大感佩服,心道:“這是神族從太古傳下的‘龍息訣’,我傳給允真,她學了三個多月才初有成效,完顏兄弟真是天縱奇才,一學便會。”想到王允真,心中又是一陣難過,氣息險些便亂了,水泡汩汩亂舞,忙又定了定神,傳音道:“人在水中,當心如止水,順勢而為,隨著水流運行真炁,否則氣息一亂,經脈反要受其害。”

卻不知許宣之所以一學就會,便是因為他目睹極光,初悟出了“以無脈之身,逆煉混沌元炁”的妙理,又諳熟“因勢利導、隨形變勢”之道,常人就算學會了用毛孔汲取水中空氣,也絕難像他這般隨心所欲,無需靠經脈循行氣血。

兩人擎著火炬,輕輕舞動雙腿,如遊魚般往下穿行。四周魚兒紛紛循著火光圍集而來,龍卷風似的環繞著他們,燦燦飛旋,鱗光閃動,蔚為壯觀。

三昧真火遇水雖越燒越旺,光照範圍卻畢竟有限,許宣從懷中取出流霞鏡,映著火炬四下照耀,登時霓光四舞,直透出三十餘丈遠。

下方幽深不見底,魚群密集穿梭,反射出一輪輪的七彩炫光,應接不暇,被火炬一晃,又四散亂流。前後左右也是紫茫茫一片,除了如彩虹般變幻搖曳的魚群,什麼也瞧不見,更別說那大如山嶽的凶獸混沌了。

腰上忽然一緊,不知不覺長繩已到了盡頭,湖底卻依舊遙遙不可見。兩人對望一眼,心領神會,解開繩索,繼續朝下遊溯。上方繩索亂舞,顯然眾金兵感覺到異常,倍感慌張。

又往下沉潛了百餘丈,魚群似是有所畏懼,漸轉稀少。水流越來越急,似有一個極大的漩渦,卷引著兩人螺旋而下。更奇怪的是,湖水忽冷忽熱,竟似有冷暖兩股暗流,滔滔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