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陽此時也認出那青衣人了,心頭一震,失聲道:“林靈素!”又驚又奇,這魔頭明明已雙眼俱盲、經脈盡斷,為何竟安然無恙地會出現在這裏?轉頭四顧,不見楚青紅的蹤影,更覺不安。這廝冷血無情,難道竟趁青帝不備,挖出了她的雙眸,安在自己身上;又用她的身軀修煉“嫁衣神功”,接好了奇經八脈?他將許宣視為摯交,對楚青紅自然也就轉敵為友,此時此況,不由大感擔憂。
林靈素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王芋頭。你的師父李師師呢?敢情你們盜走了‘青龍皮圖’、‘白虎皮圖’還嫌不夠,又盯上了‘慈航靜齋’的‘玄武骨圖’?”
群尼嘩然,王重陽忙道:“各位師太莫聽他胡說,我絕不是為盜取‘玄武骨圖’而來的,王某雖曾是李師師的徒弟,如今卻已改奉蛇族聖女為師,從蓬萊一路到此,就是為了封印青龍,追拿李師師。如若各位不信,請蛇聖女澄清便知。”m.X520xs.Com
奈何這幾個月來,蛇聖女的元神日漸衰微,往往要“昏睡”許多日才會醒轉片刻,任憑他朝著丹田連喊了幾十聲“師父”,始終毫無應答。
林靈素大笑道:“王芋頭,你在旁人麵前裝癡賣傻便也罷了,還想瞞過佛門第一高手的慧眼?你盜走‘青龍皮圖’,吞了青龍的凶魄,又將蛇族聖女的元神吃進了肚裏,胃口可真不小啊。”
王重陽急得麵紅耳赤,一邊指劍疾舞,殺退四麵圍攻的龍鱝與倀屍,一邊努力辯駁;奈何口才遠遜於他,此中情狀又極為複雜,被那魔頭七繞八拐,越辯越糊塗,就連慧真也起了幾分疑心。
林靈素笑道:“王芋頭,真人麵前又何必說假話?你我都是為了‘玄武骨圖’而來,那就各憑本事,看誰得手了。”從袖中取出一支骨笛,橫置唇邊,嗚嗚地吹了起來。
笛聲淒厲激越,聽得眾人汗毛乍起。素晴心頭一顫,凝立空中的長劍頓時“當”地掉在了甲板上,另外幾個修為尚淺的年輕尼姑也意動神搖,長劍在空中“嗡嗡”亂震。
海麵上鬼哭狼嚎,數以百計的倀屍浮出波濤,像被笛聲驅使,爭先恐後地朝船上爬去。就連與王重陽惡鬥的龍鱝與倀鬼也仿佛受骨笛所激,勢如瘋魔,威力暴漲。
慧真高聲道:“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般若波羅蜜!”被她這“佛門獅子吼”一震,群尼精神陡醒,齊聲呼應,數十柄長劍破空飛旋,忽聚忽散,忽左忽右,猶如蓮花朵朵開落。光芒所及處,血肉橫飛,腥臭刺鼻,也不知有多少倀屍被斬落海中。
奈何這些行屍走肉不知生死,更無畏懼,縱然被斬去頭顱、劈斷手腳,殘軀依舊頑強地從海裏鑽出,爬上船舷。有的更嚎哭著衝天躍起,如飛蛾撲火般撞向長劍。霎時間,便有四支長劍貫入僵屍胸腹,被脊骨卡住,隨之跌落甲板。
慧真左手往甲板上一拍,甲板“砰砰”接連掀起,將圍湧而來的僵屍震飛三丈來高,骨肉迸裂,卡在屍骨中的長劍也紛紛透體破空,重歸劍陣。
此時空中的龍鱝越集越多,尖嘯如狂,放眼望去,如烏雲翻湧,密密層層地罩在了客船上空。饒是王重陽神功蓋世,在這群魔怪前赴後繼的凶狂圍攻下,也漸漸氣息難繼,環繞著桅杆飛旋躲閃,驚險萬狀。
骨笛聲越吹越高,猙獰淒烈,幾欲刺穿耳膜。
“嘭!嘭!”船身劇震,一隻龍鱝不顧一切地穿透劍陣,斷為數截,隕石般撞擊在甲板上。接著兩隻、三隻……轉眼間又有六隻龍鱝自殺似的衝過劍陣,撞碎甲板,卡在底艙龍骨之間。
船上大亂,女船夫們爭相奔走逃竄。慧真從袖中取出一隻綠鏽斑斑的銅木魚,“當”地彈指槌擊,聲音清越高揚,頓時蓋過了骨笛。漫天俯衝的龍鱝仿佛瞬間醒過神來,尖嘯著四散衝天。
林靈素身子微微一震,擦去嘴角沁出的血絲,哈哈笑道:“木魚呼客振林莽,鐵鳳橫空飛彩繪。忽驚堂宇變雄深,坐覺風雷生謦欬。羨師遊戲浮漚間,笑我榮枯彈指內。千裏孤帆又獨來,五年一夢誰相對!”衣裳鼓舞如球,笛聲如風起懸崖,層層高上,竟又硬生生壓過了木魚。
波濤如傾,天海茫茫,雙桅船如飄萍飛旋跌宕。木魚聲、笛聲、龍鱝尖嘯聲、僵屍嚎哭聲、風浪聲……交織密奏,迫得眾人呼吸如窒,氣血翻騰。
群尼凝神聚念,齊誦心經,蓮花劍陣團團飛轉,越來越快,從上往下俯瞰,隻見“*”字光輪不斷閃現。骨笛聲亦越來越尖利急促,隱約可見道道光波從笛孔擴散而出,撞擊在劍陣光輪上,如銀蛇亂舞。
慧真指尖疾彈,嘴唇翕動,臉色越來越紅,額上、鼻尖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林靈素的手腕也不住微微顫抖,指尖搖震,拚鬥到了最為激烈的時刻。到了這等境地,雙方都已再無退路,一旦退讓,必如長堤崩決,受彼此氣浪的雙重反噬。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破空飛旋,掄起三丈餘長的豔紅光錘,“嘭”地撞碎右舷,直沒底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