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陽強聚真氣,待要故技重施,朝下逆向激撞渦牆,卻再難奏效。海渦的內徑收縮原來的數十分之一,周遭的壓力與淵底的吸力則增強了百倍有餘,此時再與之逆勢借力,無異於以卵擊石,稍一碰觸,立即淩空飛彈,絞扭著加速墜落。
轟鳴聲中,隻聽慧真歎了口氣,道:“四海潮漲,盡入歸墟,此時再想出去,已經遲了。哎,想那李師師聰明絕頂,既算準時辰,將我們誘入埋伏,又怎會再留出路?全怪貧尼,連累了王真人。”聲音竟似蒼老了十歲。
兩人聞言,吊著的心更是直落淵底。蛇聖女又驚又怒,咒罵不絕,此時既知是中了李師師的陷阱,對那妖女的仇恨自然壓過了一切,也顧不上怨責慈航靜齋了。
風聲激嘯,下墜之勢越來越快,渦牆亦越旋越緊。眼見素晴俏臉漲紅,額頭、鼻尖香汗淋漓,已被那無形巨力勒得無法呼吸,王重陽更是心中大凜,潮水每漲一分,歸墟之力便增十倍。照這架勢,不消片刻,就算不被吸入淵底溺斃,也勢必被渦牆生生擠死。
不及多想,抓緊素晴,滑到葫蘆口沿,拔開瑪瑙塞子,念了“收”字訣,彩光四射,頓時將兩人吸入壺中。方甫入壺,四周渦浪呼嘯著激撞在葫蘆口,隨之激湧而入,他翻身急旋,將塞子奮力堵住,又喝了聲“黏”字訣。葫蘆劇烈搖震,似被海渦絞扭猛擊,螺旋疾墜。
劉德仁所贈的這枚瑪瑙葫蘆,原是上古神器,可大可小、水火不侵,可以煉化陰陽二炁,既是存放道門丹丸的絕佳器物,更是閉門修煉的寄身之所。唐朝時原屬道門散仙李芝儀,他為了煉化“太乙真炁”,曾藏在葫蘆內龜息閉關七年,若非葫蘆被砍柴人無意撿到,打開了塞子,他原可再多待兩年,修成第九重真炁。此時作為歸墟中的藏身之地,再也合適不過了。
在海渦重重擠壓之下,葫蘆越旋越小,卻始終堅如磐石。二人寄存其內,除了稍感逼仄、天旋地轉之外,並無其他不適,比起方才憋悶欲爆、骨骼寸寸欲裂的瀕死之感,有如雲泥。
素晴鬆了口長氣,轉頭四顧,隻見葫蘆內壁光滑如鏡,流光溢彩,似是有無數個“她”正與無數個王重陽緊貼在一起,四麵八方凝視著自己,不由得臉上一紅,朝外挪了半尺。左前方懸浮著一縷人形瑩光,想必就是慧真的元嬰神識了,忙合十叫了聲“師父”,想到她魂魄離竅,如今被困壺中,肉身又不知墜入何處,隻怕再難有複生之望,忍不住又掉下淚來。.伍2⓪.С○м҈
慧真似是知她所思,光影搖動,微微一笑,道:“癡兒,癡兒,皮囊葫蘆,有何異同?無我無常,來去皆空。為師修行數十載,早已了生死,隻是本門尚有大願未了,此行原想付托於你,偏偏累你困守此處,才有了得失之心……”
“師父!”素晴聞言越發難過,淚珠簌簌而落,想要說話,喉中梗堵,什麼也說不出來。
王重陽見她傷心之狀,與王允真別無二致,胸膛有如被重錘猛擊,熱血衝頂,脫口道:“慧真大師放心,王重陽以天地立誓,縱然粉身碎骨,也必保護小師太周全!”
素晴耳根一陣燒燙,又是驚訝又是感激,卻聽蛇聖女怒笑道:“臭小子,這小尼姑雖然長得極似你妹妹,和你卻沒半點關係,哪輪到你來獻殷勤?再說即便是你妹妹,也與你毫無骨肉之親,不過是李師師從李少微那兒搶來、設計報複王文卿的工具,你上了一次當猶嫌不夠,還要死乞白咧地往裏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