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右臂抱著白玉蟾,左手托著羅盤,順著那金針指引的方向,朝左蜿蜒而行。
又往前走了三四百步,金針嗡嗡搖震,煥發出刺眼的白光,擺動的幅度越來越小,等他轉過幾個彎後,更是倏然定住,一動不動。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白玉蟾,打亮火折子,隻見上方石乳倒垂,四壁濕滑,水聲滴答,在火光映射下,折射出五顏六色的絢芒。羅盤金針直直地指向右前方漆黑的洞角,以肉眼難以覺察的幅度瘋狂地搖震著,熾光欲爆。
許宣舉著火折子往彼處照去,猛吃一驚,渾身冷汗全都冒了出來。那凹洞裏赫然竟放著一個黑漆漆的棺材!
還不等細看,一陣狂風刮來,陰寒徹骨,火光明滅搖曳。白玉蟾“啊”地一聲低吟,似已從昏迷中醒來。也不知是被那妖風所襲,還是劇毒發作,滾燙的身軀忽然變得冰冷無比。m.X520xs.Com
許宣大凜,再不動手療毒,隻怕便來不及了。當下顧不得那棺材,將金針、藥丸平鋪於地,低聲道:“白姐姐,你中了劇毒,性命攸關,我要幫你吸出毒血,再將餘毒逼出心脈。不是我有意冒犯,你可別見怪。”
白玉蟾蹙眉閉眼,含混不清地輕聲囈語了幾句,也不知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許宣隻當“她”是同意了,道了聲“得罪了”,卷起“她”的左袖,卻見那白藕般的手臂上烏血點點,被絲網上的尖刺紮了八九個小孔,獨有一處鮮紅欲滴,不像是血,倒像是紅痣。
守宮砂!許宣猛然醒悟,這顆“紅痣”必是代表處子貞潔的朱砂。既有守宮砂,白玉蟾自非男身無疑!
心中嗵嗵狂跳,撥開她那春蔥般的手指,將衣襟輕輕拉開,卻見內裏白布層層緊裹,黑血洇透。再用力分扯,露出半截嫩綠色的羅絹抹¥胸,繡了一對蝴蝶,隨著xiong丘急劇起伏。
“白姐姐,果然是你!”這件蝴蝶抹¥胸何其眼熟!許宣雖然早已料定她必是白素貞無疑,但此刻親睹,仍覺天旋地轉,熱血瞬間湧上了頭頂,狂喜得像要炸開來了。想起當日峨眉山上,她中了李少微的“九轉寒冰箭”,也是在這等昏暗寒冷的山洞,也是這般為她吸毒療傷……一時更是恍惚如夢,忘了今夕何夕。
相別一載,不知她如何死裏還生,究竟去了何處?為何認不得自己,又為何要女扮男裝,刺殺恩平郡王?滿腹疑團,悲喜交集,千言萬語想要和她傾訴,奈何此刻卻無暇說起。
黑血從她左肩傷口溢出。瑩白小巧的肩頭下方有三個針眼大的細孔,周圍黑紫淤腫,高高墳起。火光輝映下,隱約可見幾團七彩斑線,有如花瓣層疊怒放。也不知那“情花”究竟是什麼奇毒,如此詭異。
許宣伸手抵住她的脈門,將她封住的經絡解開。運氣一震,“哧哧”激響,紮在她身上的數十根尖刺應聲倒飛而出,唯獨左肩渾無響動。凝神探查,那三個小孔中並無細針。想起洛原君銀匣裏的幾十枚冰針,遽然醒悟,那小賊必是用凝凍了毒液的冰針作為暗器,遇血即化,無蹤無影。
當下拔出“龍牙刃”,在那三個細孔間輕輕一劃,黑血直湧。白素貞疼得蹙眉呻吟,十指本能地抓緊他的手臂,胸口急劇起伏,spring光乍泄。
許宣心跳更劇,低下頭,正待幫她吸出毒血,她忽然睜開雙眸,又驚又羞,“啪”地抽了他一耳光,翻身急滾。
以許宣現在的修為,原可輕易閃避,但他卻不想躲開。結結實實地捱了這一掌,撫著熱辣辣的臉頰,渾身灼燒,神魂顛倒,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峨眉山上的時光。
“是你!”白素貞似乎也認出他了,臉紅得直欲滴出水來,想要起身,卻使不出絲毫氣力,左右顧望,妙目中盡是驚訝迷惘,搖了搖頭,“這兒是什麼地方?我……我……是了,我來過這裏……”
許宣又驚又喜,道:“白姐姐,你想起來了?”隻道她已逐漸記起一切,誤將此處認作了當初與他避敵共處的峨眉山洞,正欲大步上前,她卻朝後一縮,道:“你別過來!”
流霞鏡映著火光,明暗不定。她打量著四壁,又定定地凝視洞角的棺材,不知想起了什麼,酡紅的臉頰霎時變得慘白,抬起頭,怒道:“是你!我想起來啦,是你……是你將我困在這裏,險些害得我形神俱滅!”
許宣一愣,不知她是劇毒攻心,出現了幻覺,還是將自己誤認作了他人,揭下人皮麵具,柔聲道:“白姐姐,你好好瞧瞧,是我啊,我是許宣。你還記得麼?去年此時,你和小青姐姐同遊西湖,遇著大雨,在斷橋與我初遇。前幾日清明掃墓歸來,又與你斷橋重逢……”
豈料白素貞見了他的真容,俏臉漲紅,越發嗔怒,顫聲道:“不管你叫什麼,不管你如何花言巧語,我找的就是你!你……你當我全不記得從前之事麼?原來那夜你……你在斷橋等候,就是想要將我……將我騙回此處,是不是?快將你盜走的……盜走的……還我!”越說越怒,翻身躍起,一掌朝他拍來,奈何氣息不繼,立即便又從半空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