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子這樣的事情雖然不算是經常發生,但每隔幾年總會發生一兩次。
想想前一陣子跳井的那個,如果不是趕巧被柳罐救了一命,現在也跟何永發媳婦沒什麼區別了。
屯人沒有沉默是金的品質,一看見如此年輕的生命消逝,都帶著無比惋惜的情緒。
再看看那兩個半大孩子,心裏的苦悶就更是需要宣泄的出口了。
首當其衝承擔壓力的,肯定是何永發。
有的人埋怨何永發不上進,沒出息。
也有人想到了下午的事情連連追問。
俞裏裏被人群擠到了屋門口,她看看那兩個被何永柱媳婦摟在懷裏的孩子。
心裏也隻有一聲長歎。
這樣的事情沒有結束的一天,這世上始終都還有人在經曆著絕望。
俞裏裏無法與她們感同身受,隻能用更多的勇氣和力氣,努力過好自己的生活,讓自己的孩子往後免於落入同等境地的局麵。
何老九家裏點起了燈,過年時的燈籠糊上了白色,將小半個院子照亮。
孩子大人的哭聲響成了一片,周圍的鄰居也都跟著落淚。WwW.com
後麵的事情很多,遺體要擦洗,要換衣服,要通知親友,要張羅後事……
俞裏裏幫著忙活了一會兒,等到人都散去,她也跟著離開了。
回去的時候孩子們都睡了,俞紅兵怕她們害怕,正靠在走廊牆上打瞌睡。
聽見開門聲,他趕緊搖了搖腦袋打起了精神。
“大姐咋回事啊?我咋聽好像有人說誰死了呢?”
俞裏裏深深的歎了口氣。
“嗯,何永發媳婦沒了。”
俞紅兵愣了一下。
“何永發媳婦也沒比我大兩歲吧,這麼年輕就沒啦?”
俞裏裏怕俞紅兵心裏沒數,當著外人的麵說錯話,趕緊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
“拿著酸菜缸的壓石,躺炕上吊死的。你往後跟九叔家人說話注意點,別因為這事兒得罪人。”
俞紅兵一臉震驚,雖然總會聽說誰家誰家的誰誰誰沒了,可他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麼近、這麼熟的人以這種方式離開。
他驚訝之後也跟著難過了一下。
“你說她咋這麼想不開呢!?”
俞裏裏回答不了他這個問題,隻有另一個完完整整經曆了何永發媳婦人生的人,才有資格對她的行為發表評論。
人不能用自己的經曆,去指點別人的苦難。
愛是天賦,但愛的表達卻要後天習得,她不會愛自己,也不會愛別人。
不會愛陽光,不會愛空氣,不會愛明媚的藍天,不會愛滿地金黃的秋季……
她葬在春寒料峭的風霜裏,但從來沒有一刻愛過這片風雪。
她有一個看不到的希望,如果相信就會存在。
可她突然之間就不相信了。
這樣的時代,像她一樣活著的人太多。
她們沒有眼界,沒有知識,無法讀書看報,不能從前人的經驗中找到苦難的出路。
她們被迫等待著命運的垂憐,等待著人生的拐點。
有的人等到了;有的人看開了;有的人迷茫著卻被短期內的滿足打動,不斷的豐富著自己那看不到的希望……
人的經曆不盡相同,人的選擇也從來都不是一樣的多。
如果她們能活在一個選擇更多的世界裏,正被這個世界無私的愛著,也正毫無保留的愛著這個世界,該是何等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