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大早就來側門守著的紅燕,果然接到了從寧州來的一位婦人。紅燕上前問了姓名,知道此人正是小姐吩咐要送到老夫人處的那人,於是便上前領著往老夫人院子裏走去。
這位王姓乳娘直到林府門口時,還頗有些忐忑,若不是為了後代平安,她是絕不會走這一遭的。
卻沒想到門口竟然會遇到個小丫鬟引路,難道這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都是天意……
王乳娘跟著小丫鬟至老夫人屋門口停下,在門外候著,等著下人們向內通報。喵喵尒説
此時老夫人正在屋裏樂顛顛地逗孫子:“灝兒,你要是好好聽奶奶的話,奶奶保證給你供出來個小狀元當當!”
林煜灝坐在老夫人懷裏,一本正經地道:“狀元的名銜,豈是能夠隨意摘得的?自然是要勤學勤練,銘記聖人之訓,另有祖宗陰德加以輔之,方能得之。”
老夫人摘了一顆葡萄塞到孫兒嘴裏,笑道:“你爹這個狀元都是我供出來的,再供一個小狀元不是什麼難事!”
守門的丫鬟進來報:“門外有一位說是曾經在咱家當過乳娘的婦人,有事要報。”
老夫人皺眉:“什麼乳娘?灝兒的乳娘不是在這的嗎?”
丫鬟回道:“不是小少爺,是曾經給那位……那位大少爺當過乳娘的……”
老夫人思索了一會兒,恍然明白了,她把林煜灝放了下來,命他乳娘帶著出去玩。
雖然時間已過去許久了,老夫人如今想起來自己曾經的大孫子,還是難掩心傷,擺了擺手道:“不見,讓她回吧。”
丫鬟出去回話了,須臾,又進來報道:“那位乳娘說,當年的事有蹊蹺,一定得告訴老夫人知曉才行。”
“蹊蹺?……那讓她進來吧,我看看她要說什麼。”老夫人至今想起當年的事,一幕幕場景都還曆曆在目。
王乳娘跟著通報丫鬟走了進來,遠遠地便跪了下來:“老祖宗萬福。”
老夫人擺了擺手:“起來回話。”
王乳娘站起身,抬起頭,老夫人看了過去,不禁說道:“你也老了……”
“我們下人,慣做粗活的,老得快一些,不像老祖宗這般善於保養,這許多年未見,竟是一點沒變。”王乳娘道。
老夫人總算是舒展了眉頭,笑道:“淨拿話唬我。說吧,你今天來想說何事?”
王乳娘“撲通”一聲,又跪了下來,還未開口便聲淚齊下:“我那時候豬油蒙了心,受人蠱惑,做了件錯事,種下了業障。我本也是良善之人,被人挑唆才做了如此錯事,令我日日心緒不寧,備受折磨,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沒有一日過得安穩。隻求有朝一日能將真相告訴給老祖宗,老祖宗可要明察呀,不要再受那奸人蠱惑!”
王乳娘這剛一開口就把自己犯下的錯推的一幹二淨,自己本是“良善之人”,這一切全都是因為有“奸人”從中作梗,受了“奸人”蠱惑。
因為她心裏清楚,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人已經不在了,又是多年前的事,自己並不是主謀,而且當時少爺落水時,已經被救出來了,隻是連著發燒,才沒救過來,是因病而亡的,這樣想來自己責任就小得多。
可是往大了說,這是一條人命,人家家裏人若是追究起來,自己難脫幹係。若不是為了趕走那折磨人的心魔,她才不願意冒這個險。
在來的路上,她便已經把這番說辭反複琢磨了幾百遍了,隻要能點燃老夫人對夫人的怒火,老夫人自然就容易忽略她了。
這一番話,老夫人聽得是雲裏霧裏,問道:“你說那‘奸人’是誰?你又受了誰的蠱惑,做了什麼事?”
王乳娘便將那日少爺落水一事的真相講了出來,隻不過她略做了修飾,原本是她把少爺推下水的,這裏卻講成了,是少爺自己落的水,她一時慌亂,又想起了奸人所言,才沒來得及救人而已。
“我本是不願意的,可是我家裏還有四個孩子,出門連個正經衣服都沒有,若不是……若不是她許我了許多銀子,我又怎會做這些糊塗事呢!老祖宗可千萬不要繼續被她蒙騙下去啊!”
說著又取下包袱,解開了來,裏麵全是白花花的銀子,足足有一百兩。
“這便是她當時許諾我的錢,我一分都沒敢動,如今終於全部還了回來,我也心安了。”
當日她收到的錢何止這一百兩,這一百兩這是她的權宜之計,表表心意而已。
老夫人聽得怒火中燒,卻沒有發作,她掃了一眼地上鋪開的銀子,冷冷問道:“那‘奸人’是誰?”
王乳娘哆哆嗦嗦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回道:“是……是……夫……夫人!”
“啪”的一聲,老夫人把桌上的茶杯拂到了地上,怒喝道:“好大的膽子!竟敢汙蔑我林府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