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峰忘不了那個場景。
到處都是紅色,譚笑沉在浴缸裏,鮮血染紅了一整個浴缸的水,就像躺在血池裏。
他的手機掉在滿出血水的地上,通話界麵突然黑屏。
水果刀跌落在側。
“笑笑——!”
羅峰淌著水撲過去,跪倒在浴缸前,看著緊閉雙眼的譚笑無從下手,痛哭流涕。
“笑笑……”羅峰撈出他的手摁著刀口,“你別嚇我啊笑笑,笑笑你醒醒嗚嗚嗚……”
他叫了很久,譚笑沒有任何動靜,血一直流,刀口橫貫整個手腕,深可見骨。
他騰出一隻手叫救護車,另一隻手握著譚笑傷口,血從指縫中擠出來,羅峰哭著把地址告訴醫院。
120很快來了,瀕臨死亡的譚笑被帶走了。
羅峰跟上車之前,在客廳桌子上發現了一張筆記本上隨意撕下來的紙,青雋的字體僅有兩行,上書:
命還你,勿念,永別。
譚笑留。
譚紀平拿著那張邊緣裂口不一的紙,心痛難以平複。
他坐在譚笑病床前,將紙疊好收起。
譚紀平小心握住譚笑紮著針的左手,手指下,那道幾乎要了譚笑性命的疤痕清展露無疑。
譚笑不是留疤體質,當初和他父母在高速上那麼慘烈的車禍,都沒在他身上留下一星半點的傷疤,唯獨這個自殺的痕跡,那麼清晰明了,可以想見,譚笑這一刀,下了多重的手,有多麼決絕。
當年譚笑離開,他不知道……不知道離開的背後,譚笑曾那麼無助,他在深淵裏無助的掙紮,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獨自承受著離別苦。
那天夜裏,那通沉默的電話,他隻要說一句話,他隻要說一句話,就可以把絕望痛苦的譚笑拉出深淵。
可是他沒有。
他沉默著,聆聽了譚笑自殺的全過程。
是他的冷漠殺死了譚笑。
差一點。
隻差一點。
譚紀平親吻著譚笑的手指,羅峰的話猶如一輛巨型壓路車,一寸寸從他心髒碾過。
“……他怎麼,他怎麼下得去手?”羅峰喉嚨酸澀得幾乎說不出整話,“你消失的一個月裏,他不敢去找你,後來,你再也沒有出現,他鼓起勇氣去找你,你卻永遠在出差,永遠不見人。譚笑經常睡不著,有一次收到消息,知道你在公司,他立刻跑去找你,結果去到公司,還是沒見到你人。”
“那時候,他經常哭,但很多時候,他都沒有意識到他在哭。”
“播音播著播著,突然就哭了。一期一兩個小時的節目,他常常要花費一整天的時間去錄,他根本不敢直播,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是直播事故,他說要照顧好你們兒子……”
“他說,聽眾們都說,聽他的節目有治愈的功效,沒準你會聽,所以他每天逼自己,頂著譚家人的鄙夷,謾罵,甚至是拳腳去錄節目。”
“就因為,”羅峰抹了把眼淚,“就因為你可能會聽!可是你呢?你有聽嗎?”
“……願無歲月可回首,謹以深情共白頭……”
譚笑標誌性的悅耳男音隨著羅峰的一聲聲咆哮回響在耳畔,譚紀平睫毛濕潤,他點了點頭。
他有聽。
他每天都有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