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安能委心任去留(1 / 2)

韓葳這一夜睡得其實極不安穩,神誌時而清醒,時而迷亂,卻始終睜不開眼,隱約聽到幾個陌生的聲音在說話,卻聽不清他們說的什麼,也想象不出自己在個什麼地方,好像有人喂她藥,她順從地喝了,好像有人時不時地拿手觸碰她的額頭,她隻覺那手微涼,很溫柔,很小心,所以並不怎麼反感。

不知過了多久,韓葳感到一縷光線罩在眼前,不由動了動眼睛,終於睜開了。

這是個陌生的房間,韓葳略微起身,轉頭,見旁邊一人正坐在地上,以手托腮地靠在床邊打著瞌睡,韓葳眨了眨眼,大腦倏地空白了一下,才認出這是李迎潮。

李迎潮眼睫微顫,似是要醒過來,韓葳一時不知所措,嚇得連忙又躺了回去,閉上眼繼續裝睡。李迎潮又拿手去試她額上的溫度,韓葳隻感自己唰地就緊張出一身冷汗,眉頭不自覺地蹙了一下,呼吸也有些急促。

李迎潮看在眼裏,心下了然,拿開了手,略一沉默,開口道:“你……昨夜暈倒在湖邊,所以……”

韓葳實在裝不下去了,隻得睜開眼,掙紮著起身,道了句“謝謝”,聲音沙啞,喉嚨痛得像要撕裂一般,李迎潮忙轉身去倒水給她。

韓葳掀開被子,一落地就開始渾身冷顫,轉瞬被凍了個透心涼。李迎潮忙把水遞給她,一副商量的口吻道:“我這裏沒有暖爐,你還回床上去,好嗎?”

韓葳突然一陣心痛,不敢看他,匆匆一福,道:“不用了,給殿下添麻煩了。”言罷抬腳就往外走,她在小湖邊的冷風中坐了幾個時辰才壓下的思緒,在見到李迎潮的那一刻又重新滋長出來,糾纏不開,拉扯得人要窒息一般。

李迎潮放下杯子,追出去道:“你這就走麼?”他想說廚房裏還溫著一碗湯藥,卻見韓葳回身一聲輕笑:“我現在就是個燙手的山芋,過街的老鼠,不走難道等你趕我麼?”

李迎潮聞言眼眸一暗,苦笑著低頭,自己可以留她麼?恐怕駱無霜等人要在心中給自己一個“難成大事”的評價,就連陸仕潛也會覺得自己不顧大局,可是那又怎樣?這麼多年,自己可曾出自本心地求過什麼?

“你留下吧!”李迎潮突然抬頭,對著韓葳離去的背影說道。

韓葳訝然回首,終於敢直視他的眼眸。

“如果實在不想嫁,如果暫時還不想回家,”李迎潮深深地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就留下吧,就在這裏避一避風頭,看事情會否還有轉機。”

韓葳怔怔地流下淚來,她已經習慣了李迎潮的克製與逃避,麵對他突如其來的堅定,麵對他不再閃爍畏縮的期待眼神,韓葳更加心亂,更加無力,終於控製不住,哽咽起來,奈何這世子府太靜了,靜得她不敢大聲哭,極力壓抑著,卻越是壓抑越是悲傷難耐。

李迎潮見她哭了起來,心下歎氣,張了張嘴,卻終究說不出話來,甚至有些後悔剛才脫口而出的話,一時也愣在原地,一顆心揪得厲害,韓葳哭聲中的無助與遺憾,他都感同身受,他不得不承認,有些東西就在他自欺欺人中生了根,破土而出,再難割舍。

小園外剛剛到來的餘勝翼看到倆人這麼相顧無言的一幕,不由撓了撓頭,望了望天,暗自退走。

這時,世子府的廚娘端著藥碗走進院中:“呀,小姐怎麼出來了?衣衫這麼單薄,快進屋去!”說著就拉起韓葳,要往屋內走。

韓葳臉上兀自掛著兩行淚水,見一位年近五十的老婦人親切地拉起她的手,不由轉頭看向李迎潮,李迎潮忙道:“這是梁媽。”

梁媽拉起韓葳,轉身對李迎潮輕聲道:“殿下放心,讓老婦陪她待一會兒,沒事。”

書房內,陸仕潛、駱無霜、餘勝翼和連峻四人麵麵相覷,同樣也相對無言了好半天。

半晌,陸仕潛歎氣道:“公子骨子裏其實是個孤傲之人,要不然你以為他憑什麼撐過這麼多年,可如今這情形……唉!”

“如今這情形,咱們確實說不上話,”駱無霜平靜地道,“就算是肅王爺出麵也未必有用,更何況肅王爺眼下也不可能出這個麵,總不能去同韓平川說,我來替我的傻兒子求親吧。”駱無霜又苦笑了一下:“而且這事若要讓肅王爺知道了,保不定還會責怪我們沒有看護好小世子,憑白惹上一段孽緣。”

餘勝翼嘿嘿一笑,絲毫不管別人正愁眉苦臉:“說不上話其實也沒什麼,最憋屈的是,很明顯那位小姐想嫁的是咱們家小世子。說來小世子也是深藏不露,他不是在這京中扮傻子麼?這樣都能勾搭上姑娘?改日定要好好請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