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韓芷已經放棄尋找韓杉,孤身入遼之時,韓杉和張鳴二人已經順利進入肅王軍。
肅王軍早前的主要對手是北遼人,騎兵實力自不在話下。如今李迎潮自立,日後少不得一番攻城略地,陳廷祖的步兵營因而一邊加緊操練、改良裝備,一邊急速擴張。韓杉和張鳴俱是步兵營三千重甲新兵中的一員。
韓杉不想引人注意,大半時候都隱藏起自身武藝,更何況肅王軍中藏龍臥虎,他那點武藝也未必排得上號。張鳴不知被分到了那個伍,韓杉平日裏甚少與人打交道,隻積極隨軍操練,暗中觀察軍中上下,如若不是時不時想起家人,這段時日倒是他有生以來最暢快與放鬆的日子。
他有時會羨慕身邊這些淳樸直率的士兵。白日裏累出一身大汗,夜裏倒頭即睡,並非看淡生死,卻毫無畏懼地麵對未來各種殘酷的可能,寄希望於在浴血殺伐中擺脫既定的命運,在韓杉看來,這些人有種難得糊塗的樂觀與曠達。
這日夜裏,睡在大通鋪上的韓杉被身旁的伍長小呂睡夢中一腳踢醒,索性坐起身來,翻出了偷偷帶入軍中的紙筆,悄悄寫著什麼。
他想寫這樣一封信很久了,遲遲沒有動筆,是在猶豫該寫些什麼。這封信,自然是寄去鎮海桑洲城的,他要對林冉食言了。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去林家提親,估計林晟都不會允許自己進門。
是該說我對你不起,還是天意弄人,隻能辜負?韓杉糾結半晌,隻寫了兩個字:
“勿等。”
醞釀多日,最終落筆卻隻剩兩個字,韓杉翻來覆去地看了看,還是想把它廢棄掉。“萬一適得其反呢?”韓杉心道,“幹脆就讓冉冉以為自己死了,徹底絕了念想,安心去嫁他人不是更好?”
正在韓杉反複遲疑之時,手中信紙突然被人抽走,韓杉轉頭一看,見原本睡得死豬一般的小呂竟然醒了。
小呂看起來與韓杉同齡,但眼神就稚嫩多了,整日裏笑嘻嘻的,隻不過比韓杉早半個月入軍,混了個伍長來當,長得是腦袋圓圓、眼睛圓圓,再配上個小蒜頭鼻子,前後左右愣是找不出半分棱角。他搶下韓杉的信紙隻是想開個玩笑,卻對上韓杉一臉的嚴肅,心下一陣尷尬,硬著頭皮嘻嘻一笑:“大半夜的不睡覺,可是給家鄉的姑娘寫情話?”
韓杉正心情低落,不想搭理他,不過伍長雖不算軍官,畢竟也比他高上一級,韓杉壓下心中不快,低聲道:“快還給我,若影響你睡覺了我就去外麵。”
小呂平日裏就覺得韓杉不大合群,總是一副落落寡歡的模樣,不由對他有些好奇:“我也睡不著了,看看你寫的什麼?咦?”小呂一邊看著一邊爬下行軍床向外走,這紙上的兩個字剛好也在他認得的幾筐大字中,便詫異道:“怎麼隻有兩個字?”
韓杉眉頭一皺,隻好悄聲追了出去。值守夜班的士兵朝二人看了兩眼,以為是起夜方便的,沒太在意。小呂手中拿著信紙在前麵上躥下跳地故意逗著韓杉,韓杉心中一陣惱怒,不自覺地就用上了功夫,一出手就將小呂掀翻在地,小呂卻是一揚手,將韓杉的信紙扔了出去。
小呂吃驚地捂著屁股跳將起來,道:“行啊,你小子有兩下子,早就看出你不是一般人了,咱們來比劃比劃!”
韓杉無語,這夜深人靜的,按他這麼鬧法,非驚動其他人不可,忙壓低了聲音道:“你瘋了?夜裏鬧事,想嚐嚐軍法處置的滋味麼?”
小呂聞言縮了縮脖子,老實了些許,不過已經晚了,千夫長孫洋突然冒了出來,板著個臉問道:“你二人大半夜不睡覺在此做甚?白天訓練得還不夠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