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隱隱傳來歡沁的喜樂,秋宓沾濕了帕子,借著月光擦拭著懷中孩子柔嫩的臉龐。
她的動作十分輕柔又萬分仔細,如同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手順著端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滑到了已有些泛白的唇瓣,秋宓捏著帕子的手忽而有些顫抖,雙眸中凝聚了許久的淚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擦幹了眼淚,抱著孩子站了起來,吃力地推開了門。
撲麵的寒風吹起了人一身的雞皮疙瘩,秋宓微微瑟縮了一下,又挺直了脊背。
她低頭親了親孩子飽滿的額頭,紅唇輕啟,聲音飄渺:“麒兒你聽,今夜是你爹的大喜之日,是不是很熱鬧?”
秋宓輕聲笑了笑,神情甚是嘲諷。
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諾言永遠比不上新人的一笑。
隻是即便他們夫妻之間感情已盡,可是他怎麼就能夠眼睜睜地看著麒兒病死,也不讓任何人替麒兒請大夫。
僅僅就是為了那女人肚子裏的孩子麼?
秋宓的心冷了。當初自己不顧爹娘的反對,脫出秋家,隻為了嫁給這個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人”。
而今,不過短短五年,她就落到了如斯地步,這或許……都是她的報應!
最狠不過人心,自己到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
秋宓抱緊了懷中的漸漸僵硬的小身軀,臉上似是絕望又是解脫,她湊近了麒兒耳畔低喃道:“麒兒莫怕,黃泉路上等一等娘,娘就來找你了……”
……
衝天的火光映紅了半邊的黑夜,依稀可見身姿綽約的女子懷抱著半大的孩子,靜靜地坐在堂屋中央,哼唱著溫婉的曲調。
火舌卷起她的衣擺,秋宓心中格外的淡定,人之將死,愛恨情仇,一幕幕眼前滑過。
黑煙迷霧之間,她看見那人一席紅色喜袍出現在敗落的院中,而他的身後,那嬌美的新娘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角,眉眼之間與秋宓竟有著八分的相似。
她聽著那人輕柔地將女子納入懷中道:“芙兒,莫怕。”滿麵的神情同那時與她情深之時有著幾分相似,可又盡是不同。
起碼……顯得真實的多……
秋宓吸了一口氣,被濃煙嗆出了聲,再抬眼看向他時,發覺那人眼中除了厭棄再無其他。
她心中一切的疑問在這一刻似乎有了解答……
原來自己這六年間充當的不過是他身邊人的替身而已,如今正主已回,這家中自然就沒有了她們母子的位置!
原來自己以為曾經擁有過的,也不過是虛情假意而已!
秋宓嗤笑出聲,笑聲低而淒楚,遺憾也罷,恨也罷,不甘心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