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一到,冷風倏地卷掠著各個角落,伴隨著一陣陣尖刺的火車入站聲音,原本寒冷的氣流一時之間就被站在月台邊上擁擠等候的人群給擠回地縫去了。
還有幾天,新年就到了。
在中國,也就是這麼一個難得的團圓機會。遠在外鄉工作的人,帶了一整年來省吃儉用留下來的工資還加上年底獎金,個個歸心似箭,大把大把的人潮把火車站擠了個水泄不通。
春運早早的就開始了,每年的這個時候,就是中國最具規模同時也是特有的一次人口大遷移。
安婆婆在火車站賣報紙也有十幾年了,早已看慣這麼多來來往往的人潮,但是她還是總在我耳邊叨叨絮絮:“唉,可憐這群在外的孩子。”
她在叨念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想她那一雙遠在北方工作的兒女。所以我也就沒說什麼,隻是幹瞪著眼坐在椅子上陪她看來往的人。一天之中,我不知道火車發了幾趟,帶走了多少個乘客,但是我知道他們是幸福的。畢竟對他們來說,回到自己的家與親人團圓,那是多麼幸福快樂的事情。
今天,安婆婆很高興,一直在說她那兩個令她驕傲的兒女。因為她收到她兒女的電話說,今年回家過年,兩天後就回到家。於是,安婆婆就提前收了攤子,說是要回去搞清潔。
臨走前她問我,過年那幾天有沒有空。見我有些奇怪地看著她。於是,她告訴我,她那幾天要在家與兒女在一起,要我幫著守攤。我正想說,少做幾天沒事的。但是她說,她並不是為了賺這麼幾個小錢,隻是想讓平日裏在火車上的人有一份報紙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看了一下四周,在這個落後的火車站附近確實隻有安婆婆一個賣報紙的攤子。
我想想反正無事可做,便答應下來。
回去的路上,我想起了昨天蒸雞蛋塊的時候把最後一滴醬油都用完了。於是,在經過附近的市場買了瓶醬油。
在經過舊樓附近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靠右邊走去,生怕讓人瞧見。
可是,我還是被發現了。
雷小安站在一堆黃色的沙堆上,手裏拿著一根樹枝,朝旁邊的一群小屁孩發號施令。
“注意!注意!敵人來了,各位準備,攻擊!”
接著,一群小屁孩抓起黃色的沙子朝我飛快地砸來。我想跑,但是他們很快圍著我,拉扯著我的衣服。
這時旁邊有一些小孩拿著氣球在水龍頭玩水,見大夥拿著沙子砸我,同時也聽到雷小安的鼓動,呆呆地拿著手中裝滿水的氣球朝我砸來。
1月份的天氣分外嚴寒,冰涼的水砸在我身上,灌入衣服裏,冷嗖嗖的冰冷刺骨讓我起了一身疙瘩。
手中的醬油不知何時落在地上,看著四分五裂的瓶子,來不及為打破的醬油惋惜。
我生氣地推開他們,指著站在高處的雷小安罵道:
“雷小安,我哪裏惹著你了,你總是三番四次找我麻煩。”
見到把我惹生氣了,雷小安站在那裏很是高興:“哈哈……我喜歡……”
這時,雷小伍不知從哪裏爬出來。
“我媽說你是野種,野種就是沒人管,沒人理,沒人愛,叫我們不要和你玩,說你不好,你是壞人。”
這種話我不止聽過多少遍,原本我是不在意的,但是今天不知為什麼一股氣湧上心頭,可能是長期以來積蓄下來的怒氣,或者是我已經無法忍受,我反駁道:“你憑什麼說我,我不是,我不是。”
雷小伍見我的反應激烈,更加得意洋洋:“你就是野種,因為你沒有媽媽,沒有爸爸。”
“我不是,我有媽媽,我有爸爸。”
“你騙人,你住在這裏這麼久,我們都沒見過你爸爸媽媽。”
我沒有話去反駁他,畢竟有一點雷小伍說對了,我確實沒有父母。
一旁的小孩又起哄:“騙子……你是壞人。”
“我們要打壞人!”
一群可惡的小屁孩又抓起沙子朝我砸來,有的跑過來推我。一個踉蹌,我跌坐在地,手心鑽心地疼。地上破裂的玻璃碎片紮在手心,鮮紅的血慢慢滲出。
雷小安跑過來扶起我,正想抓起我的手,我知道他怕把事情鬧大。我一用力,把他推開,狠狠地瞪他一眼:“這下你高興啦!”
我壓著傷口,憤怒地離開那裏。
雷小伍在後麵又喊:“大家看,壞人被我們打敗了。”
遠遠地,雷小伍的聲音很大,而我隻能漠然地向前走,無論他們說什麼,我隻能這樣地轉身離開,不是為了疲憊的身心,僅僅是為了那驕傲的自尊。
“小伍,你閉嘴!”
那是雷小安的聲音。
雷小安不僅是我的鄰居,還是我隔壁班的,從小學開始,我們就一直同校。
還記得初次認識他的時候,我剛搬到這裏。那時我正埋頭把一箱箱笨重的雜物搬進屋裏,我在剛進入樓道的時候就看見隔壁門邊上坐著一個男孩,他正眨著黑溜溜的眼睛看著我,我最不喜歡這種探究的目光。於是,我就當做什麼也沒看見,隻顧搬手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