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自笑間,我依然沒有轉身離開。
終於,期待已久的門安靜地開了,夏天元站在門邊,身上的衣著已經換成了浴袍。原來剛才我走後,他還安心地去洗澡。
他果然不是蕭翊。
“夏先生,我想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
夏天元淡淡地看我一眼,漠然地說:“這裏房間足夠多,隨便你挑。”說完後,轉身離開。
他的話,讓我覺得有種施舍的意味。
一股冰冷拔地而起,涼得我不自覺地連續打了三個噴嚏。
我抬腳走了進去,關上門後,還沒走進客廳,夏天元已經折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套男士睡衣,遞給我:“換上。”
“謝謝。”雙手捧著衣服,眼睛盯著他。
仿佛是感受到我熱切的目光,夏天元回頭補了一句:“不用謝我,等一下把地板擦幹淨才休息。”
看著他在我麵前慢慢地走上樓,我才恍過神來,低頭一看,地板上早已被我弄得滿是水跡。
原來是怕我弄髒地板,所以才這樣。
他對我好,隻是一時善心大發,施舍一個狼狽的我而已。
這個場景跟當年江海如指責我的時候還真是相似……
冷意浸滿身心,我麵如死灰,匆匆洗了澡,然後再把一切收拾好後,找了一間客房就躺下。
長長夜雨一直在下個不停,我的心,像一個永遠不會停止的沙漏一樣,輾轉反複,半夜裏,閃電雷鳴依舊響,風聲呼呼拍打著半開的窗戶,細雨飄了進來,我想起身關窗,可是身體卻異常沉重,吐出的氣息有種焦灼的氣息,身體忽冷忽熱,我迷糊地猜到了,應該是發燒。
掙紮了幾下,我依舊沒能起來,沉沉地又陷入昏睡。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有一隻手摸上額頭,探了一下就離開。接著就有濕毛巾敷在上麵,我側開頭,毛巾滑了下去,過了一會,毛巾又被移了回來。
即使是病了,我也不喜歡有濕毛巾搭在額頭上,我再一次側頭,毛巾又掉了。然而,那條濕毛巾鍥而不舍地又搭了回來。我有些氣惱,伸手想把那條可惡的毛巾扯掉,卻被人抓住了手。
手心傳來刺痛,夜雨裏摔的那一跤擦傷了手掌,現在被人抓到了傷口,我悶哼一聲,那隻手像是意識到什麼,無聲地鬆開。
我皺皺眉頭,使勁地睜開眼睛,想看看是誰在跟我惡作劇。
入目是亮得晃眼的燈光,接著是一張臉,我無聲地笑了,真好。
蕭翊手裏拿著幾顆藥遞給我,命令道:“發燒了,快40度,趕緊把藥吃了。”
我聽話地接過,吃了藥,躺好後,眼睛卻不願意閉上。
“好好休息吧,醒來後就會好了。”蕭翊的語氣非常溫柔。
我想起了今年三月份發燒的時候,蕭翊也是這麼照顧我的,我朝他勉強笑了一下,就閉上眼。
因為發燒,喉嚨幹啞,我低低地喚他:“蕭翊。”
迷沉之中,感覺在換毛巾的手停滯了一下。
似乎過了很漫長,手心有涼涼的液體滑過,皮膚刺痛過後,便被纏上繃帶。
我感動得幾乎哭出來,這些天,蕭翊從我的生活裏消失,現在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有那麼一刻,我希望我一直病下去。
迷蒙中,房間一黑,我害怕極了,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抓來抓去,最後,抓到一隻手。隔著繃帶傳來的溫度,我知道那個人是蕭翊。
“蕭翊,別走……”
像是沉寂已久,這一聲,把我深深憋在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黑暗中蕭翊安慰道:“你安心的睡吧,我一直在這裏。”
我鬆了口氣,安靜地躺好,在陷入沉睡之際我呢喃低語:“蕭翊,有你在……真好。”
清晨醒來的那一刻,意識漸清……蕭翊!我飛快地坐起來,想喊他的名字,可是在這個陌生的客房裏怎麼會有他的影子呢?
我分明記得,這裏是夏天元的地方。
昨晚的記憶像是一場夢,他又怎麼會在這裏呢?大概是我得了臆想症,日日思念,想不到竟深刻到夢裏也會有他。
我失望地垂下眼瞼,默默地低下頭,像是舔著自己的哀傷,空蕩的房間安靜得讓人陷入無盡的失落。
低垂的視線正好看見自己那雙纏滿繃帶的手,我抬起手仔細端詳半刻後,驚喜湧上心頭。
如果昨晚是一場夢,那麼我手上的包紮又是怎麼回事?
一定是他。
雖然他一直用其他方式讓我相信他不是蕭翊,可是現在我更加確定了。
我恨恨地下了床,屐著拖鞋出了房間,正準備下樓梯,迎麵走來了一個衣著正式的中年婦女,她一臉平靜地看著我說:“何小姐,我是這裏的管家,請先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