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如果不仔細看,你會以為還是花城那間。
屋子裏依然是白,可卻沒了油燈。
漂亮奢華的宮燈照著雲霞的臉,她的樣貌和當年一樣美麗,絲毫未變。可也隻剩麵貌不變了,這些年變得東西太多。就連心,都似乎老了。
“公主,為什麼不直接問他怎麼沒去找你?”,微露拿著象牙梳子,為正癡癡出神的雲霞公主梳頭。
公主每夜都會這樣不停梳頭,公主每夜都隻能坐在這盞宮燈下,挨到天明。
“還有什麼好說的呢。當年是我輸了。而且輸得徹底。他沒有去,即使我在信中說得很明白。卻終歸忘了,他最討厭被人騙”。雲霞看著菱花鏡裏的自己,那鏡裏的人越發消瘦了。
“當年那信裏你到底說了什麼啊?”,微露好奇地問道。她已經問過很多遍,可每次雲霞公主都會忘了回答。
可這次雲霞公主卻抬眼看她,幽幽道:“當年我在信中說明了一切,包括我為愛使的小手段,末了在信的最後說——我和自己打了賭,就用一輩子的幸福來賭。也想和你打個賭。今夜你會到玄冰洞。和我走”。
那一夜果真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雲霞抱著孩子躲在玄冰洞,一雙眼裏卻是期待又恐懼。
她不知道這次自己會贏會輸,她隻知道,她必須回去。
雨越下越大,她的心也越來越沉。原來她真的不夠了解他。這場賭局她輸得很明顯。
他終歸沒有來。
回到精靈道後,她就成了新一任的精靈王。義父病重,精靈國此時內憂外患,這種時候如果她不力挽狂瀾,恐怕會後悔一輩子。
忙著穩定人心,忙著對抗外敵,忙著處理老精靈王的身後事。雖然精靈的生命很長,卻並不能長生不死。
這一忙也就忘了去找花城。捫心自問,不去找他也是因為自己心中最後的那點尊嚴。
有些誤會隻是因為年代太久了,就如紮在心頭的一根刺,起初隻是隱隱的痛,然後就會爛,會長在身體裏,不敢去碰觸。
也就以為,那是不可原諒的事。
天已微明。
大紅的宮燈,裏麵有光透出來,照在雲霞的臉上。微露不了解公主對花城,如今到底是愛多還是恨多。
他們的孩子元初被公主封印在須彌幻境,公主執拗的不願讓小王子長大,可公主曾說過,能看著孩子成長是件非常快樂的事。
為什麼要有情呢?
是不是沒了感情淚就會流得少一點?
“微露想不通公主既然那麼討厭他,為什麼還要千方百計留下他”,微露麻利的為公主綰個流星攆月髻,拿起一支金步搖,卻被雲霞微笑著阻止:“還是插一朵牡丹吧”。
微露撅起嘴,公主就是這樣,即使有數不盡的珠寶首飾,偏偏喜歡插一朵牡丹在雲鬢。
卻聽“篤篤篤”的門響,也不知誰在這天已微明的時候敲這扇寂寞的門。
“來了來了”,微露一邊應著,腳步麻利的去開門,半響也沒有動靜,雲霞不由問道:“是誰來了?為什麼不請進來?”。
這種時候,想必是朝中哪位女官,恐怕是有大事要商議吧?
“是我”,隔了許久,才有人應聲。
雲霞手一抖,忙站起身子來,卻不小心碰落了裝滿了首飾的匣子,蹲下/身子去撿,卻見一雙腳已立在自己跟前,隨之那雙腳的主人蹲下/身子,撿起一支金釵,遞過來。
她忙著去接,卻紮了手,看手指上那滴血流下來,她強迫自己綻開笑,盡量優雅地站起身來,說道:“這位大俠深夜前來可是有要事?”。
花城歎口氣,幽幽道:“天已經亮了”。
“是啊。無論苦或甜,開心或者不開心,日子還不是照常過,每天都會有太陽升起”,雲霞看向窗外,果然已有朝陽升起。
他長歎一聲,半響方問道:“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好,好的很。吃得好,睡得好,又嫁了人,他對元初也很好”,雲霞看一眼門口暈倒的微露,他果然還和以前一樣,不為別人著想。
“是麼”花城有點落寞,原來這些年的遊戲紅塵,自己依然忘不了當年的傷。可人家活得好著呢。
他故作輕鬆地聳肩,重又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笑道:“其實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明珠那小丫頭以為你不給我們令牌,是因為我們之間有什麼……”。
“我們之間有什麼?我怎麼不記得?!”,雲霞打斷他的話。
花城立刻笑道:“怎麼可能有什麼。我早已不記得了。甚至連前些天送我珠花那姑娘叫什麼名字都忘了。你應該明白,像我這種長得很不賴的、很有味道的男人,一定會有很多小姑娘喜歡的。所以我很忙。人要忙起來就會忘了很多毫無意義的事”。
“是麼?原來我們都很忙”,雲霞禮貌地伸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很累,需要休息。至於要我感動的事,甚至昨日我說的有關癡情的話,你可以不用太往心裏去。其實我和明珠那小丫頭很投緣,也許她隨便講點什麼,我就會把令牌給她呢。而且你也知道,每界每道都會有規矩,我這不算出難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