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情況很不妙……
蘇寧皺著眉頭,苦著臉,正正規規的跪坐在軟墊上,忍受著腿部腳部已經發麻的酥癢般的痛苦,手持毛筆,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蘇寧的身前端坐著眯著眼睛的孔穎達老頭兒,一副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我自巍然不動的高僧作態,或許也是大儒作態,反正蘇寧怎麼看怎麼覺得不爽,可是沒辦法,誰讓他是李承乾目前的老師,也是自己目前名義上的老師呢……
李二陛下是相當關注李承乾的教育的,從李承乾的日程裏麵就可以看得出來,比如上午李承乾去弘文館讀書,下午孔穎達親自給李承乾開小灶,晚上李二陛下和長孫皇後還要考校他今天一天的課業,蘇寧隻不過加入了一天,就已經找回了當初高考的節奏……之前李承乾還有兩個老師,一個是大儒陸德明,一個是三代帝師李綱,不過他們都已經去世了,於是孔穎達就擔負起了教導李承乾的重要職責。
李承乾的教育無疑是整個大唐帝國最為精英的教育,數不清的功勳貴族都想讓自己的孩子成為李承乾的伴讀,倒不是為了說接受教育,當然這也是一個方麵,但是主要看來,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和李承乾這位未來的帝王打好關係,不說別的,隻要打好關係,將來就是從龍之臣,優厚待遇是杠杠的。
但是李二陛下沒有這樣做,倒不如說他不想這樣做,他不想讓某些人成為李承乾的左右臂膀,但是如果遇到了一些無法拒絕的人呢,那就讓他入東宮供職,輔佐太子,卻不會讓任何人成為李承乾的伴讀,而蘇寧,貌似是李承乾第一個伴讀,所以這也不難理解,今天下午來到東宮開始做伴讀的日子時,李承乾那樣激動的表情了……
當然也不難理解他現在一臉的幸災樂禍,無比舒爽的表情……
這廝……
“老師!為什麼!為什麼我一定要正襟危坐,而承乾,不,太子就可以坐在椅子上!這樣很累啊,我的腿和腳都已經麻了!”蘇寧終於忍耐不住了,在寫完一百遍孟子名言之後,終於爆發,指著坐在椅子上一邊喝水一邊裝著看書實際上在看自己笑話的的李承乾,朝著孔穎達大聲說道。
孔穎達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看蘇寧的模樣,然後又一次閉上了眼睛:“一百遍寫完了嗎?”蘇寧指著案幾上堆滿的厚厚一遝紙,不說話,孔穎達拿起來略微翻了翻,點點頭:“這書法當真是渾厚大氣,雄姿英發,倒也不負你這一身才華,隻不過運筆之間略有些急亂,整幅字看上去並不沉穩,意境上倒是落了下乘,可惜啊,可惜啊,一百幅裏頭,能見人的,不過三五幅而已。”
蘇寧鬱悶的說道:“老師,不要岔開話題,請回答學生的問題,再說了,我又不指著拿這些字去賣錢。”
孔穎達放下了手裏的紙,看向了李承乾,李承乾立刻表現出一副好學生的模樣,端坐在椅子上,一手拿書,一手撐在桌子上,標準的姿態,完美的禮儀,體現了作為未來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的完美氣度,孔穎達點點頭,又看向了蘇寧,然後就閉上眼,搖搖頭,心裏尋思著尼瑪這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咋就那麼大捏?
“老夫知道你自幼便未曾讀過儒家經典,也未曾接受正規教育,反而盡學百家之學,行事作風思慮看法自然不同於大唐絕大多數的讀書人,乃至於絕大多數的官員,你更加務實,而不去看中虛名,這是你的優點,這一點,老夫自認不如,畢竟我等不屬於同一學派,我乃孔門嫡傳,你卻是鬼穀子傳人。
但是,陛下之所以讓你來與太子伴讀,其用意之所在就是希望你可以多學一些儒家的經典,多懂一些儒家的道理,拋開其餘因素,單純的學術,儒家並不輸於縱橫家,甚至還要超過他,所以才會有孔墨顯學之稱,而縱橫家之強大在於合縱連橫,一張利嘴就能得到他所需要的一切。
但是正如世人的評價,縱橫家太過於詭詐,鑽弄人心,玩弄人心,將世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縱橫家學說老夫不了解,但是縱觀縱橫家傳人之人品性情,卻能看得出來,無一例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包括瑕疵必報;老夫倒也不是看不起這些人,世道如此,我等又能如何?但是老夫想說的是,你縱使可以將天下玩弄於鼓掌之中,若是不修德行,不知進退,卻也隻能落得蘇秦那樣的下場。
儒門之所以昌盛,也有教化人們固守本心,修身養性之功在裏麵,孔子所言之“仁”乃是儒門精華所在,儒者,仁也,用《易經》裏的意思來解釋,就是所謂厚德載物,德行與所擁有的外物不相配,絕對是災禍,一定會給自身帶來災禍,隻有德行與所擁有之外物相配,才能長久擁有,並且不會損害自身。
這裏麵的道理,你可明白?雖然你是縱橫家傳人,但是老夫管你行事作風,雖然沒有儒者仁風,卻也有著屬於自己的德行與操守,並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所行之事也都是為了大唐之黎民百姓,雖然有些小小瑕疵,但是瑕不掩瑜,是以老夫一直以來都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相信陛下與老夫也是一樣的想法,所以才讓你來做太子殿下的伴讀,你要明白陛下與老夫的一片苦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