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出感人至深的戲碼真的很讓蘇寧覺得諷刺,老兩口兒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兒子,結果兒子卻是以死刑犯的身份和他們見麵的,而且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軍校根本沒有把這個事情告訴他們,甚至剛才來的時候還被很多將軍以禮相待,老兩口越來越覺得齊備混得很不錯,真的很不錯,這三年他沒有浪費,真的沒有浪費。
可是怎麼看怎麼覺得諷刺,怎麼覺得惋惜,如果這當真是因為齊備的優秀,所以蘇寧特意讓人把齊老爺子和齊夫人帶過來一家團聚,想必是極好的,可是這次本該溫馨感人的一家團聚,卻是因為一個連蘇寧自己都感到一絲羞愧的冰冷的計劃,這樣一來,蘇寧便有些看不下去這出戲了……
“齊伯伯,齊夫人,反正都已經相見了,這痛訴離殤也不急於一時啊,來來來,都坐下都坐下,這飯菜啊都快涼了,這天兒也不熱,飯菜涼了可就不好吃了,來來來,坐下坐下!這也算是家宴了,所以也就沒有什麼拘束了,齊夫人也請坐吧!”蘇寧殷勤的笑著,請一家三口坐下來,這才打斷了這感人至深的劇情,才讓有些忘乎所以的一家三口回過神來,這裏到底還是人家的主場。
三人坐了下來,蘇寧也隨之而坐,很是殷勤的為齊老爺子和齊夫人斟酒,齊老爺子和齊夫人連忙起身說不可,蘇寧笑道:“這有何不可的?來者為客,在這裏沒有什麼侯爺,隻有長者和晚輩,晚輩為長者斟酒,有何不可?”
齊老爺子和齊夫人對視一眼,這才坐下,感慨良多,齊老爺子不由的說道:“往日在蠻荒之地多次聽得蘇侯大名,蘇侯之大名在那處足可止小兒夜啼,本想著蘇侯定然是威武雄壯之大將軍,便是年輕,也定然是身材壯碩之英雄人物,誰曾想……”
齊老爺子話沒說完,蘇寧笑著打斷道:“哈哈哈哈,誰曾想我卻是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黃口小兒?哈哈哈哈!齊伯伯過譽了,哈哈哈哈!”
蘇寧的話讓齊老爺子搖頭擺手不已,連說不敢,蘇寧倒是對齊老爺子話裏麵的一些東西很有感覺,於是問道:“齊伯伯在做些什麼營生呢?看起來,齊伯伯也是不缺錢使的人家,否則,齊備如何能對音律如此精通?”
蘇寧說到了齊備,齊備心中一緊,眉頭一皺,雙手緊緊抓住了褲子,這下子他算是被蘇寧點了死穴了,千算萬算,卻忘記了蘇寧可以用到這一招!把父母請過來!而且看樣子,他根本沒有對自己的父母說自己已經犯了死罪,沒有活命的希望了,父母還以為自己是個人物,所以如此高興,蘇寧還做出這樣一幅低姿態,更加誤導了父母的感覺!
該死!這家夥,竟然可以將人心掌握至此,難怪主人如此忌憚他,如此忌憚他!他當真隻有十五歲?他當真隻是一個小小少年?天下間哪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可以將人心掌握至此?可以將人心如此玩弄於鼓掌之中?竟然讓自己本來已經古井無波的情緒生生摧毀……
無論如何,都不能希望讓父母知道自己目前的處境,就算是死,也不能讓父母知道自己是因為和皇帝作對,以謀反的罪名被處死啊!這樣子豈不是要了父母的命嗎?父母能接受這個消息嗎?可惡啊!可惡啊!蘇寧,你狠!你實在是太狠了!
這樣下去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蘇寧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我該怎麼做?繼續負隅頑抗?然後眼看著父母露出那樣的表情?或者是吐出一切,然後求蘇寧不要讓父母知道這一切,就算是死,也要有一個英雄的死法,然後請蘇寧照應著,幫助自己的家族脫離清河崔氏的掌控?
到底該怎麼做?到底該怎麼做?清河崔氏無所為,但是不能背叛主人啊!不能背叛主人啊!曾經的誓言,若是背叛,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自己現在已經不得好死了,不是嗎?還有什麼比眼前的一幕更能讓人崩潰的嗎?
齊備突然覺得,要是自己並沒有犯過罪,該有多好?自己是真的在軍校打下了一片天地,然後請蘇侯出手,幫助自己與父母之間剪除所有的誤會,重歸於好,然後談笑風生,要是真的可以那樣,該有多好?這該有多好?
齊備已經徹底的混亂了,齊老爺子卻還蒙在鼓裏,聽到蘇寧這樣說,心中一陣鬱悶,好一會兒才苦笑道:“什麼營生啊,到底也才是個商人,還是三代為人奴的商人,打從老夫祖父那一代起,就一直為清河崔氏做些小生意,老夫的父親比較有才幹,把生意做大了許多,這才得到了主家的些許重視,有了比較體麵的日子。
但是終究是商人,哪裏能和那些千年世家相提並論,老夫有幸,識得幾個字,承蒙父親恩澤,繼承家業,把家業做得更大了一些,作為獎勵,主家允許老夫把備兒送到家中族學裏讀書,當時老夫真是高興壞了,蘇侯啊,給這些大家族做生意,其實就是為人奴仆,而後搖尾乞憐得些賞錢,勉強度日而已。
老夫家中三代人都是這樣過來的,所以老夫哪裏願意讓備兒也像老夫祖上三代這樣?誰家不願意家裏麵出個讀書人?而且隻要出了一個讀書人,就不會再為人奴仆了,主家也是這樣想的,備兒天資聰穎,讀書用功,課業非常優秀,主家一度考慮培養備兒繼續讀書,然後入朝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