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九百公裏的路程,還算比較愉快。

按照何潤琦的說法,他們就算坐飛機到了省城,還得包車折返回來,路程也是三百公裏,相比之下,其實開車過來反而少了許多波折。

下了高速,也是一路柏油鄉道,到達了何潤琦老家的小鎮。

可是,愉快地旅程,就此結束了。

來自東北的戴應池,車技嫻熟,但大多在北方平坦的道路上。

來到了這裏,他才真正感受到山高路遠,道阻且艱。

車子在坑坑窪窪的泥石路麵上,艱難前行。

道路狹窄也就算了,總是有一側麵臨懸崖或者陡坡。

透過車窗望下去,幾十米的落差,會讓人頭暈目眩、雙腿發軟。

現在他才終於知道,一開始何潤琦會說,如果包車的話,別人最多把他們送到小鎮上。

這樣的路,確實不是一般人敢開車。

而且一般的車子未必能通過這段路程,很慶幸公司的越野車擁有四驅功能。

十公裏的路程,走了一個多小時,總算安全到達。

“為什麼會有人住在這樣的大山上麵?”戴應池一路上不停地發出疑問。

在他的印象中,人都應當是住在平坦開闊地的。

來到這裏,可算是大開眼界了。

“我們這裏都是住在山坡上,沒什麼平地。”

何潤琦以前聽到這樣的話,或許會感到自卑。

但現在不一樣了,心態已經發生了改變。

“前麵那棟房子就是我家!”

他指著村口一棟低矮的房子,大塊的石頭堆砌成為牆壁,屋頂則是黑色的瓦片,仿佛在散發一種曆史的滄桑感。

看得出來何潤琦家的放在還算好的,旁邊的一些房子,甚至是泥土混合雜草堆砌而成。

車子踩著碎石路麵,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停在了村口的一片空地上。

村子裏的人,大部分人一輩子最遠都沒有離開過十公裏之外的小鎮,突然間看到這樣一輛表麵光滑的車子,霎時間都圍了過來。

尤其是小孩子們,更是一路狂奔,唧唧喳喳的叫喚著,然後小心翼翼的撫摸著車子光滑的車漆。

這個年代,偏遠的鄉下,哪有什麼車子。

村子裏兩台拖拉機,就已經是最高端的科技成果。

“二蛋,幹啥呢?”何潤琦下了車,就對旁邊一個小孩喊了一聲。

為在一旁的一群孩子,頓時轟然叫喚。

“是何潤琦哥回來了!”

“我們聽說你去大城市讀書,還有一個很賺錢的工作,原來是真的!”

“我以後也考上大學,去大城市!”

“我媽說了,去大城市上大學算個屁,最了不起的事情,是娶一個大城市的婆娘!”

“大家快來看,是潤琦哥回來了!”

孩子們一下子把何潤琦圍在中間,髒兮兮的手,拉著何潤琦的衣服褲腳。

有些孩子鼻子上掛著兩條清涕,一邊抽著鼻子,一邊興高采烈的跳著腳。

不遠處一顆大樹底下,老人們,以及一些無聊的青年人,有些矜持,不過還是滿滿的踱步靠過來,圍在車子旁邊。

有的人打開車門小心翼翼的看著車裏麵的布置,有的人看著放光鏡裏自己的倒影,有的人趴在地上查看著汽車的底盤。

但是更多人,則是把好奇的目光,看向了何潤琦。

他們看著何潤琦從小長大,小學、中學、高中都是村子裏學習最厲害的人。

他也是全村第一個大學生。

這個第一來得有些晚,但確實有了很好地帶頭作用。

“讀書能改變命運啊,何家娃兒真的是光宗耀祖!”

“這車子得不少錢吧?”

“肯定比我家那個拖拉機貴點,最少三萬!”

“你懂個屁,我有個親戚在鎮政府工作,他跟我說鎮上的那輛經常趴窩的小轎車,二十多萬呢。這個車子,看起來更加漂亮,肯定比二十多萬貴!”

“潤琦真的是在大城市掙到大錢了,早知道當年我也認真讀書。”

“也不是哪一個人都能夠考上大學的,關鍵是祖宗保佑。”

“他家那個祖墳,風水好!”

“我聽說他是在一家國企上班,鐵飯碗,工作好的很,一個月掙不少錢。”

“領工資,吃國家糧食的,肯定好。”

“現在都開上車子咯,怕不是已經當大領導。”

“什麼是大領導?”

“怎麼也得是比村主任大一級!”

大家都在議論紛紛,實在是很驚訝於何潤琦的成功,這是讀書有用的典範。

其實家家都在以何潤琦為榜樣,鼓勵自己的孩子、孫子,好好讀書。

他們已經吃了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苦,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後代有一個安穩輕鬆的工作。

何潤琦認識所有人,一一打招呼,也有所準備。

這一次回來,可謂是滿載而歸。

在車子的後備箱和後排座椅上,堆積了無數的糖果。

“班長,你幫我把糖果分發給大家。”他招呼戴應池一聲。

看到這副模樣,戴應池坐在駕駛座久久都沒有下車,不過很快發現大家都隻是好奇,沒有歹意。

聽了何潤琦的聲音,這才鬆開安全帶,下了車。

他們不但給了孩子們派發糖果,何潤琦還挨家挨戶給大家送去一些禮物。

聽別人在山頭呼喊,說何潤琦回家了,他的父母扔下農具,一路奔跑回來。

何潤琦看到腳底沾著泥巴的父母,鼻頭有些酸楚。

過年為了趕沙寨鉬礦項目的進度,大年初二就離開了家,這一晃,又是大半年過去。

感覺父親額頭上的皺紋又深了一些,母親手上的老繭更加堅硬了。

“這是我大學的同學,也是我們公司的同事。”何潤琦介紹了一下戴應池的身份。

“我現在是何潤琦的下屬。”戴應池忘了一路上的艱辛。

“進來坐。”

屋子雖然很老了,地麵也是泥土地麵,但是打掃的幹幹淨淨。

除了何家的人,村子裏的其他人,也都聞訊趕來。

親戚就都進了屋,其他人則是站在門口,裏三層外三層的為了好幾圈。

幾乎全村人都來了。

聽說何潤琦成了大老板,開著車子回來,大家都想過來沾沾光。

村長也來了,嘴角叼著旱煙。

七十多歲了,大概是走一段路過來有些累,坐在了屋內的小板凳上,一邊拿著旱煙磕地麵,一邊莊重開口:“你們何家的娃兒總算是熬出頭咯,這是我們全村人的光榮!”

何潤琦和戴應池坐了下來,剛喝了一口水,何潤琦一看村子裏的人基本上都來了,幹脆也就不耽擱,把正事給辦了。

他把喝水的碗放在地上,朝村長和父母鄭重道:“我這次回來,有個正事,想要跟大家商量一下。”

“你現在是我們全村唯一的大學生,你有什麼事情,那就是我們村頭等大事!”村長終於點燃了旱煙,吧唧一口之後,對何潤琦表達了足夠的尊重。

“是這樣的,我們公司在國外有一個勘探項目,需要招三五十名身體健康,吃苦耐勞的工人。”

何潤琦剛剛說完這話,屋裏屋外的人,頓時熱鬧非凡。

“當工人好啊,當工人有工資!”

“聽說是在國外,咱們幹不成,絕對幹不成。”

“國外在哪裏喲,多遠嘛?”

“我聽說鄰村有人去南方打工,賺了大錢,一個月好幾百!”

“要去打工,也得有關係才行,沒有人帶,你都找不到地方。”

一看大家吵得不可開交,老村長把旱煙敲擊在凳子上,板著臉喝斥道:“你們吵什麼,先聽聽何家娃兒把話說完!”

老村長在村子裏德高望重,向來是一呼百應。

大家這才漸漸停止了爭論,一個個腦袋,角度一致的望向何潤琦。

“奧國距離我們很遠,我們要過去,要到燕京,然後再從燕京坐飛機飛躍海洋過去。”

何潤琦知道村子裏很多人沒什麼文化,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所以也沒打算解釋太清楚,“我這次回來,就是想看看大家,有哪些人願意跟我們一起去工作。”

“要坐飛機?”

“一個月有沒有幾百塊錢嘛?”

“我們吃的,住的,怎麼辦?”

“鄰村去南方打工,自己帶個鋪蓋,過去有個地方睡就行了。”

大家有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