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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12月8日
楊柳青城郊有一座廢宅子,像小學生春遊時參觀的周公館,隻不過更荒涼更破敗。幾個小孩子來這裏玩,都爭先恐後的扒著緊閉的窗子往裏看,地上好多碎瓷片,洗菜池裏的水早就幹涸,隻剩下一堆汙垢,生出鏽斑的水果刀孤零零的躺在流理台上,顯示著主人離開的匆忙。孩子們用童真目光好奇的打量這個棄屋。有一個小孩子突然興奮的喊:“你們看!這地板顏色不一樣!”“還真是!這地板真奇怪,顏色一塊深一塊淺,比郭丼權的秋褲還醜呢!哈哈哈!”
叫郭丼權的男孩登時漲紅了臉:“有種你再說一遍!”
幾個孩子嬉笑打鬧著就離開了。剛剛被他們參觀過的棄屋廚房依舊靜悄悄,好似剛剛的熱鬧是幻象。
夜晚降臨,白天的熱鬧消失的幹幹淨淨,寒風肆虐。
城的另一端,郭丼權正坐在暖暖的家裏,伸手接過母親遞來的米飯。他興奮地在椅子上晃來晃去,婦人嗬斥了他一聲,他好似沒聽見,大聲彙報著今天的戰果。
“媽媽,我今天和同學去“鬼屋”探險了!不過門鎖著,我們進不去,就在外麵看了看。”
婦人聽到這話,柳眉倒立:“我說的話你又當耳邊風了!那是什麼地方你也敢去,等你爸爸回來我非得告訴他!”
郭丼權撇撇嘴,低頭小聲抱怨:“裏麵什麼也沒有,憑什麼不讓我去看,還打小報告。”
母親眯了眯眼,看著他:“郭丼權,你說什麼?”
察覺到母親的威脅意味,郭丼權忙改了口:“那個……我說那家的地板特別奇怪!”
“奇怪?哪裏奇怪。”
郭丼權往嘴裏扒了兩口飯,含糊不清道:“恩……就是,那裏的地板顏色大部分都是深色的,隻有幾塊是淺色的,還連成了一條線。”
隻有一條線是淺色的……婦人皺眉思考著兒子說的話,地板上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一條線呢,十年沒人進過的屋子,灰塵都能掃出十來斤了,難道,有人進去過,那條線是腳印?正想著,餘光看到兒子直接用手抓起了一隻丸子,她怒喝道:“郭丼權!不許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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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1月24日
廢舊的宅子在淡淡月光中屹立著,天上的月亮已升至高空,今天是陰曆初五,月亮隻露出了淺淺一彎,周圍的兩盞路燈不約而同的壞掉了,路上的行人低頭急匆匆往家趕,他突然停下腳步,抬頭看天,無意識的皺了皺眉,自言自語說:“誒…今天的月亮怎麼這麼邪門,顏色深的都有些發紅了。”邊說邊向緊握的雙手哈一口氣,“什麼鬼天氣,冷死了。”
他把雙手插進棉大衣的口袋裏,使勁跺跺腳,又往左看了看,看到那幢像是民國時期的建築時,愣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驚訝和慌亂:“靠!怎麼走這兒來了,趕緊回家趕緊回家。”說罷便疾步離開。WwW.com
風呼嘯的聲音像極了絕望的哭泣,聽得讓人心裏發慌。屋外滿牆的爬山虎盡數枯萎,寒風中枯葉敲打牆壁,沙沙作響,似是訴說著被主人遺棄的命運。就像語文老師講的,淒涼的環境都是主人公悲慘命運的伏筆。
月光從窗簾中影影綽綽的照進來,柚木樓梯上原本鋪著的地毯不知什麼緣由被劃破了,從破洞中借著月光仔細去看,能看到一個瘦弱的女人正蹲在樓梯下方瑟瑟發抖,像是極力控製著自己不能發出聲音,她一隻手死死的捂住嘴,另一隻手抓著樓梯隔間上的門把,防止自己跌倒,她手上青筋突起,一定用了很大的力量,連小臂都不住地顫抖。隔間是個小倉庫,可她不能進去,躲在樓梯下還有跑出去的希望,進去了……很有可能就出不來了。
白天破敗的一切到了晚上像是魔鬼的傑作,無限放大了女人心中的驚慌和恐懼,她眼框通紅,眼淚像水一樣流下臉頰,順著緊捂著口鼻的手滴在地上,她無助的閉上眼睛,在心裏默念,不能哭不能哭,不能讓他發現自己。她極力的克製著,屏住呼吸。聽著房子裏傳來咚,咚,的腳步聲,不快不慢,不焦不躁。就好像他知道自己的獵物逃不掉,他有足夠的耐心去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