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切斯特沒有猶豫,即刻發出口令,密集的槍擊又來了一輪,威爾諾本以為她會故技重施,誰想到這一次子彈沒有被轉移到她身後,反而在她身前調轉了方向,如同被一道屏障反彈了一般,雨點般向著皇家親衛隊襲來。
誰也沒料到如此的轉折,調轉了方向的子彈準頭很差,但前排猝不及防的十數名親衛仍被擊中倒下,鮮血飛濺,隊形頓時散亂。
伊登菲爾德被緊密護在後側,卻始終怔怔望著前方,他看得出來,索菲雅的魔法是壓倒性的強大,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力,久遠之前的無力感再次席卷了他,站在了權力的巔峰又有什麼用?在超出他認知的絕對力量麵前,他仍舊是那個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阻止不了的無力的孩子而已。
接連應對安蒂利亞堪稱暴戾的反抗和奧斯維爾的魔法壓製,兩次施展物質轉移魔法,索菲雅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她咽下喉頭湧上來的血腥氣,叫了蘭斯頓的名字,聲音已十分虛弱。
再強大她也是肉體凡胎,人的身體總有極限。
威爾諾站得靠前,方才他腰側也受了槍傷,卻立在原地紋絲不動,他選擇了成為伊登菲爾德手中的劍,便早已有這樣的覺悟。這個從小失去庇護的孩子已經受了太多摧折,有太多陰暗的情緒在心中滋生,威爾諾毫不懷疑,如果安蒂利亞最終被奪走,伊登菲爾德一定會崩潰的。
因為那是他被誤解和質疑,被記憶與噩夢苦苦相逼,獨自忍耐了十年的漫長寂寞之後,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唯一的家人。
在最關鍵的時刻,威爾諾不能倒下,他要支撐著伊登菲爾德的信念直到最後。
“快了,再堅持一下。”索菲雅的話音很輕,隻有離得近的蘭斯頓能聽到。
有了剛才的經驗,即便索菲雅臉色很差,親衛隊也不敢再貿然攻擊,威爾諾將機槍插回腰間,抽出隨身的佩劍幾步上前,中途卻被蘭斯頓伸出手臂擋住。
“你是奈何不了她的,兩敗俱傷罷了。”蘭斯頓沒有看他的眼睛。
從他逃避的眼神中,威爾諾似乎看出了一種熟悉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那也要試試不是麼?”他平靜地道。
任由索菲雅折磨安蒂利亞,讓伊登菲爾德瀕臨絕望,這不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我是為了你好,她真的會殺了你的。”蘭斯頓驀地抬頭直視他,眼神變得灼熱又銳利,“先過我這一關。”
他不過是想拖延時間罷了,威爾諾卻無法繞過他,掐住他脖子一把將他摜在地上,抽出機槍頂著他頭顱,蘭斯頓完全沒有反抗,隻是緊緊抓住他手臂,斷絕了他再向前一步的可能性,靜如止水的銀色眼睛就那麼看著他。
這神色究竟是在哪裏見過?
“都給我上,她已經沒有多少餘力了。”羅切斯特冷冷道。
子彈傷不到她反而自傷,刀劍總可以吧?他也抽出腰間長劍,當先衝上前去。
就在這時,轟鳴聲在遙遠的天邊響起,羅切斯特和衝到最前的幾名親衛被索菲雅開槍擊退的同時,威爾諾抬起頭,看見了火紅雲霞下飛行器漸漸趨近的身影。
是直升機?怎麼可能?
趁他愣神的一刹那,蘭斯頓扳開了他的手腕翻身站起,徒手打退了好幾名靠近索菲雅的親衛,還從其中一人身上搶走了機槍,舉起槍立在索菲雅和威爾諾之間,很有些一夫當關的架勢。
威爾諾射向他的一發子彈被他以極快的速度閃身避過,麵對緊接著襲至麵門的劍鋒,蘭斯頓選擇了用槍身格擋,自始至終他沒有對威爾諾發動一次進攻。
為什麼?是在感謝他在監獄裏對他的寬待麼?
威爾諾一手持劍一手提槍,站在原地換一口氣正要再次衝上去,背後卻忽然傳來一聲槍響,伊登的驚呼聲隨之響起:“安蒂利亞!”
——
威爾諾猛地回頭看去,隻見人群之中的奧斯維爾腹部中槍坐倒在地,安蒂利亞手中拿著一把銀色手/槍,靜靜站在他麵前,槍口向下指著他胸膛,麵色陰沉而平靜。
威爾諾瞳孔微微收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作為伊登菲爾德的妹妹,即便身份還未公開,安蒂利亞也擁有著隨身攜帶槍支的特權,蘭斯頓推測索菲雅會挑選今天動手,以防萬一她也帶了槍,一直藏在禮服腰間繁複的緞帶堆褶之下,沒有人察覺。
那把槍正是去年聖誕節時奧斯維爾送給她的禮物。
安蒂利亞保持著持槍的姿勢未動,神色靜得出奇,仿若沒有感情一般,周遭鴉雀無聲,除索菲雅之外,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