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現在可以自由地交談了?”安蒂利亞忽然舉起牛奶杯,看起來像是要和他幹杯,蘭斯頓愣了愣,隻好也舉起自己的杯子。
玻璃杯相碰之後,安蒂利亞一口氣將剩下的半杯牛奶喝完,微笑:“索菲雅的自愈力好像比你還厲害,我是無法殺死她的吧?”
“很難。”蘭斯頓想起很久以前,小時候的安蒂利亞也曾將利刃刺入他的身體,當時他真的很疼,從身到心都在疼,可他沒有死,反倒是年幼的安蒂利亞嚇得做了幾天噩夢,之後再沒有試圖刺殺過他。
“她看起來不太想殺哥哥,這跟你之前說的不太一樣。”安蒂利亞道。
“我不了解她的具體計劃,或許她覺得伊登菲爾德活著更有價值。”蘭斯頓淡淡道,“她也有想保護的人,經過這些年,我們的目的早就和一開始不一樣了。”
“那你為什麼幫她?隻因為她是你姐姐麼?”
“當然不。”蘭斯頓的笑容有些無奈,“我和她追求不同,但方法都是一樣的,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安蒂利亞苦笑:“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過協助我和哥哥才是唯一的選擇。”
蘭斯頓沉默下來。
安蒂利亞歎氣:“算了,你胡說八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況且我也不相信你能和你姐姐徹底決裂。”
話到此處,就已經說盡了,能問的安蒂利亞都問了,有些事蘭斯頓不說清楚,她也勉強不來。
盤中的三明治已經隻剩下了殘渣,收餐盤的乘務員正好經過門外,安蒂利亞將餐具還回去,不再進行例行公事一般的問話,打開箱子拿出一本書看了起來,她的箱子就放在座椅上,箱蓋打開時露出裏麵那隻黑色兔子,蘭斯頓瞥見了,心裏又是一顫。
安蒂利亞表現得很平靜,這不奇怪,同樣的事她從前也經曆過一次,失去自由的時間長達十年,再不甘都該被磨平了性子,事到如今,又怎麼能指望她為此而憤怒呢。
可她剛才的態度過於友好,從十年前到現在,安蒂利亞幾乎沒有這樣和他說過話,在蘭斯頓看來,那是一種不對勁兒的友好。
“安蒂利亞……”猶豫再三,蘭斯頓居然主動開口了,“你是在生氣吧?”
他心想,安蒂利亞這個樣子,不是不生氣,而是生氣到極點了。
“不是的。”安蒂利亞翻著書,頭都沒抬一下,嘴裏卻忽然蹦出一個名字:“奈伊,你真的是奈伊?”
蘭斯頓因為這個稱呼徹底僵住了。
已經多少年沒人這麼叫他了?他曾經很討厭這個名字,也試圖將自己和過去的奈伊分隔開,他們確實是不同的人,他有著許多奈伊現在沒有、以後也未必會有的經曆,因此他們不可能一樣。
可是當安蒂利亞叫出這個名字,他忽然覺得自己這麼多年從未變過,還是那個弱小得連重一點的刀都舉不起來,拚命想保護她卻什麼都做不到的小男孩。
現在,他變強了,有能力保護她了,可這些年他又做了什麼呢?
“這麼叫你還真有些不習慣。”安蒂利亞抬起頭,揶揄地笑了笑,仿佛剛才那句稱呼隻是一時興起的惡作劇,“還是叫蘭斯好了。”
蘭斯頓看著她,說不出話。
安蒂利亞:“你這個悶騷的模樣倒是跟以前差不多。”
蘭斯頓:“……”
感覺有些丟臉,可是他的心情稍微變好了一點。
安蒂利亞還有心情跟他開玩笑,看來是沒在生氣。
小的時候他本能地憎惡著這個世界,將偶然對他伸出援手的安蒂利亞當作唯一的依靠,好幾次在心中發誓長大以後要好好保護她。很多年之後,當他陰差陽錯地回到某個時間點,見到五六歲的安蒂利亞時,他是真的想當一次可靠的大人,照顧她,也守護她身邊的人。
可是他注定做不到,甚至走到了最糟糕的一步,安蒂利亞開始恨他怕他,親手將刀刃刺入他的心髒,每天給他泡最苦最難喝的茶,總想著從他身邊逃離,無論在外麵玩得多麼開心,隻要一見到他,笑容立刻便會從臉上消失。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那份痛苦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
安蒂利亞繼續低頭看書,列車窗外的陽光灑在她身上,溫暖靜謐。蘭斯頓盯著她發梢看了一會兒,默默移開目光。
為了留住生命中唯一溫暖的色調,他做了很多錯事,今後還會繼續錯下去,他不是奈伊,他已經沒有資格留在安蒂利亞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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